沈兰棠咬了咬唇,也很难说出自己心底感受。
她昨晚听了祝可盈的话,又想到林子汝曾经把她视作目标,或者说现在还是这么认为,她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别扭,不适,还有恐惧,是明知自己安全却依旧感到恐惧的恐惧。
“你在担心林子汝么?”
沈兰棠飞快看向他。
谢瑾伸手拉住她的手指:“你放心,他伤害不到你。”
沈兰棠心中闪过一道暖流,正要开口,却见谢瑾忽然扭头看向一个方向,沈兰棠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个衣着朴实相貌普通的男子朝他们抱了抱拳。
——
“昨夜我们审问了那几人,这的确不是他们第一次替张孝清运送东西。一般的途径是刘家请他们过来,张孝清分数次将东西带到刘家,全装满后,那几人运送车子出城售卖,其中利润各自分掉。”
“那些人运送过好几回,多是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还有成衣,若有商人过来收粮,他们也会运粮食出去卖。”
赵夫人震惊道:“他竟还偷卖县衙粮仓中的粮食!若有朝一日遇见大旱,粮仓岂不是空空如也?!”
倒卖粮食本就是大罪,官员偷卖官粮更是杀头的罪!
沈兰棠:“这事情林知州有没有参与?”
“那些人不知道林知州,但那位姑娘,确是林子汝到了刘府后他们突然收到的。”
吴忧怒道:“张孝清可真是林进的一条好狗!”
“还有一事,那些人顺利出城到下一个站点后会回城向刘家汇报,按理来说他们昨晚就会返回,今天上午就能到刘家,也就是说最迟晚上,他们就会发现不对。”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过,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夫人反而不怕了,这事善了是了不了了,最多就是跟他们同归于尽,好歹也要把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她安慰众人道:
“大家别怕,我不信天理昭昭,真能让那些人为所欲为。”
沈兰棠刚要说什么,外头管家匆匆跑进来。
“夫人,夫人!”
“我刚听外面在说,昨晚有人潜入了刘府,把林知州公子痛打了一顿,现在林公子都下不了床了,刘家正在请大夫呢!”
沈兰棠猛地扭头看向谢瑾。
谢瑾面色淡然,仿佛与他无关。
赵夫人惊喜地站起来:“真的么?太好了!”
她现在已经养出了全新的人生观价值观,那就是只要对手过得惨,不管对自己有没有利,笑就得了。
“那肯定是真的,据说那知州公子脸上还被写上了败类两个字,现在满县城都知道了。”
——
“混蛋,混蛋,你们这些废物!”
林子汝躺在床上,愤怒地将手边的东西全扫下去。
“你们这么多看守,就全都是废物么,连一个人都发现不了,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你们这些废物!”
张孝清虽然自觉为林知州办事,但他自觉自己“有能力”,连林知州也对他客气三分,现在被这么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他心中也不高兴。
“公子,会不会是你在青州惹了什么人,跟到了仓安县……”
“怎么,你还想推卸责任么……哎哟哟……”
牵扯到痛处,林子汝叫声叫唤起来。
“就是你们这群废物,废物,我要叫我爹来处罚你们,四文,给我纸笔,我要写信给我爹!”
“来了来了少爷……”
林子汝一通发泄,张孝清脸上无光,看他还吵着闹着要写信让他爹来,干脆甩袖走出了房间。
看张县令不在,赵诚趁机上前,谄媚道:“公子,我知道是谁伤了你。”
“谁?”
“赵府那个姓沈的外乡人,一定是他,上回就是他踹了我一脚,差点没把我踹丢了命,那小子,来历不明,可狠着呢!”
赵诚前几天听说林子汝看上了赵家那个大掌柜,说愿意为了她放过赵家,心里头正着急,这会有嫌隙他就使劲往赵家那带,务必让两边的仇怨越结越大,最后善了不了。
林子汝也是一皱眉:“你说的姓沈的那人可是那个女掌柜的丈夫?”
“就是他!”
林子汝也还没忘记沈兰棠,赵诚这话正合他心意,不管是不是那人干的,他觉得是就是!
林子汝表情扭曲地说:“好一个姓沈的,好一个姓赵的,胆敢暗地里给我下套,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
林子汝的受伤给他们争取了时间,至少守着刘家的人没发现刘家因那几个大汉没回来报告而有所察觉。
就在所有人有所松懈的时候,管家再次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赵诚领着捕快但家里来了,说是要缉拿打伤知州公子的犯人!”
“缉拿打伤林子汝的犯人?”赵夫人眼中泛出迷惑的光芒:“谁是打伤林子汝的犯人?”
沈兰棠:“……”
谢瑾:“……”
“咳咳。”沈兰棠咳了一声,愤怒道:
“他们太过分了,找不到人就随便抓一个人,明显就是赵诚以此为借口,想要对付我们。”
赵夫人:“又是赵诚,这个赵诚,到底想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
赵诚既然已经上门,众人也只能开门应对。
赵诚上回是领着自己家丁,这次是捕快,气势更加足,许多街坊偷偷打开门,却又不敢上前。
赵夫人走出大门,端着脸色质问道:“赵诚,你这次又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是来缉拿昨夜打伤知州公子的犯人的,难道赵夫人想要包庇犯人么?”
赵夫人见他狐假虎威模样,心底更是愤怒,厉声问:“犯人?谁是犯人?!”
“就是他——”
赵诚指着谢瑾,大声道:“来人,把他拿下!”
众人当然护住谢瑾,赵夫人气得嗓音都在发抖:“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沈公子就是犯人!”
“谁说我没有证据?”赵诚冷哼一声,手臂一挥,后面捕快压着一个人上前。
赵夫人惊讶喊出:“赵佑!”
“夫人,夫人我……”
这个赵佑是赵府家丁,他此刻脸上鼻青脸肿。腿也一瘸一拐,赵诚一把把他抓过来,狞笑着说:“他就是证据,他可以证明是那个姓沈的半夜潜入刘府打伤了林公子!”
赵佑对于沈氏夫妇和林子汝之间纠葛毫不清楚,也不知道林子汝做过的事,而且昨晚他还有事没在府里,他哪能知道沈公子打伤了人。
想到这,赵夫人更坚信赵诚是屈打成招,气得她大脑嗡嗡地响:
“你无耻,你两人屈打成招,赵诚你会有报应的!”
赵诚冷哼一声,显然对“报应”二字毫不在意。
“快说,你是不是看到姓沈的半夜出去,潜入了刘府!”
赵佑嘴唇颤抖,嗫嚅着说不出话。
“快说!”
眼看屈打成招这一幕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众人面前,一颗石子忽然射到赵诚手背,赵诚痛哼一声,下意识松开手,但见眼前一花,吴忧一把抓住赵佑的衣服,将他拉扯了过去。
赵佑一得到自由,立刻大喊:
“我没有看到沈公子半夜出门,我是在路上被赵诚抓到!他逼我陷害沈公子,我不从他就打我!”
“赵诚!!”
这下,连原本不敢出来的街坊都沸腾了起来,只因他们在张县令管辖下,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次了!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赵诚见四面街坊朝他围过来,一时心里发虚,外强中干地大喊。
这时候芳云忽然喊道:“你冤枉沈公子不就是因为林知州的儿子看上了沈夫人,想要借此将沈公子扔进大牢好逼沈夫人就范么?赵诚你为虎作伥作恶多端,你会有报应的!”
“你,你胡说什么?!”
赵诚被说中心事,心里发虚,更是大喊。
吴忧左右看了几眼,大声道:“三年前县城有一富商醉酒打死了人,张孝清收受贿赂反而判受害人家人诬告要他们赔偿;两年前春耕之时,张孝清命令家中壮汉放下耒耜只为为他修建家中花园;一年前朝廷减免征税,张孝清不减反而用各种名目加收。”
“乡亲们,我们一味的忍让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今日他们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颠倒是非黑白,诬陷无辜之人,说不定他日这个人就轮到你了,乡亲们,跟着我,我就不信了,县衙还真能把我们所有人都关进去。乡亲们,冲啊!”
吴忧率先冲上去,一把掀翻赵诚。
赵诚:“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众多相亲蜂拥而至,很快将一众平日里只会为虎作伥欺压邻里的捕快淹没。
……
……
“你说什么?!那些人竟敢,竟敢……”
林子汝在得知赵诚又失败的消息后,气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动作间拉扯到肌肉,痛得他直呼。
赵诚跪在地上,鼻青眼肿,还被林子汝指着鼻子骂,只能窝囊地说:“我也没有想到那些人真的敢动手,那可都是县衙的捕快!”
“殴打朝廷命官,把他们抓起来,全都抓起来,张县令!”
张孝清看了林子汝一眼,不说话。
“张知县,你怎么不说话?”
张孝清谄笑了一声,道:“公子,这赵诚也不是朝廷官员啊,何况县衙的牢房也没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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