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的老者妇人也在,部分人的孩子就在这三百人之中。
自家人在的队伍,总归是亲近些,所以他们愿意来分发食物,那是一块有些硬的面饼。
麻斌正在啃的也是这个。
“弟兄们,田刚刚分完,要等明年种出粮食,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眼下就靠着这个垫吧垫吧吧。”
“头儿,面饼俺们不嫌弃,不过能不能来点咸菜?!”
麻斌因为始终要省钱给妹妹看病,所以一直以来过得都很简朴,原先百户所里的弟兄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算是被动的实现了官兵同吃。
后来麻斌发现,这样似乎所里的人更容易当他是兄弟,这倒是点醒了他。
这种世道,多点弟兄,那才有活路可走啊。
所以一些老人也敢和他闹上几句玩笑话。
麻斌不为所动,他把自己面前的白水喝完,又把剩余的面饼全部塞进嘴里,“劳资的脚昨晚没洗,现在肯定臭咸臭咸的,要不让你舔两口开开胃?”
“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
“头儿是指挥使了,可不能像原来当个百户一样,要讲究。”
唰。
麻斌把手中漂亮的刀拔了出来,“俺不在乎那些。俺在乎的是这个,弟兄们,还记得原先我们一起立过得誓言吗?”
“拿着刀!靠着兄弟!”
“出发!”
一声怒吼,满是热血。
之后就是三百人翻身上马,但他们不是土匪,麻斌毕竟是当过百户的人,他是朝廷的官军,奉的是圣旨,行的是王道。
谢家拒不交田,他今日要代表朝廷将被侵占的六十顷田地收回来。
这是当地的老地主,其子侄也有在其他省份为官的,因而才有这样的底气。
但他遇到的是麻斌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
三百战士,同仇敌忾,直接用武力的方式把谢府宅院给围了。
门口站岗的家丁出言不逊,麻斌便只两个字,“杀了。”
麻先这个半大小子一马当先,他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家里面生活困难,作为男丁,早就开始分担一些压力了,杀几个手无寸铁之人,对他而言不算危险。
“我来!”
一人一马冲上前去,对着见状不对要逃跑的家丁背后就是一刀。
“杀人了!杀人啦!”
谢府顿时就乱了。
“头儿?”
麻斌明白的,“冲进去,一个不留。”
砰!
红色的大门被撞掉了半边。
谢家主听闻官军杀了过来,直接给激成了脑溢血,他立马让家丁结阵守住后院,而他自己也躲在里面不出,并大声喊道:“麻指挥使!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要杀我谢家满门,可想过一旦朝廷追究,会有何后果吗?”
谢家主说完在等,但根本就没有回话。
麻斌,不善言辞。
回应他的就是撞门声。
砰!
砰!
“守住!千万不能让那个麻疯子的人进来!”
这些家丁平日里应也是训练过的,只是武器缺乏,私藏武器的罪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大部分人拿得是棍棒之类的东西。
麻斌才不管那些,他命人找来梯子,强令道:“你们三十人,以三人为一组,爬进去!”
这种攻防是没什么悬念的,一个家宅而已,又不是那种几十米高的城墙。
落下去以后,也有人挨了顿打,但越来越多手持钢刀的官军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很有威慑力,在付出几名伤亡代价以后,这处后院也能顺利拿下。
哒,哒。
麻斌骑着健壮马匹越过门槛,一张冷脸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后院之中,还有好些女眷的,他也没有要喊停的感觉,而在其身后,更多的官军冲了进来,他们见人就砍,一时间惨叫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麻斌!!”谢家主眼睛充斥着血色,“你怎敢如此残忍?我谢氏族人也有在官府之中的!”
麻斌连马都不下,他淡淡回应道:“我已到镇城总兵府禀报了详情,并且答应了朝廷要办好屯田清理之事。谢老儿,你占田不交就是违抗圣旨。聚私丁对抗朝廷官军,就是有意谋反。你说的在官府中的谢氏族人,我也会一并参奏。”
“卑鄙无耻,你竟想陷害我们谢家?”
麻斌不解,歪了歪脑袋,“拒绝屯田清理和组织家丁对抗,这不都是你做的事吗?我怎么陷害你了?还有你搞错了一件事,你死以后,朝廷不会来追究我的。真要说的话,我是奉朝廷之命来追究你的。”
“你说什么?”
“我说清理军屯是圣旨,知不知道啊你个蠢货。都杀了!”
这件事不过也就是半天的时间就做完了。
做完以后麻斌还不消停,他真的将谢氏谋反的罪名给宣扬了开来,而且没人能反驳,因为抗旨,就是谋反。这是一体两面。
通过这种动作,麻斌来震慑其他拒不清田之人,乱七八糟的世道,到最后还是这把滴着血的刀管用。
麻斌没读过书,但他已经决定凭着这把刀改变这里。
第五百五十三章 吾皇圣明
正德四年十月。
少府令顾佐亲自督查了淮安府到扬州府的修路工程以后回京。
现如今朝中最大的事情是宁夏清屯,但似乎很多人都忽略了,其实朝廷在今年开始分两期共投入八百万两白银修筑南北直隶之间的官道,
两地之间原本也有官道,但那些大多都是无人修缮管理的土路,路况实在堪忧。
这次朝廷意在修筑一种路面更加平整、且更为坚硬的道路,所以才需要那么的银子。
“黄熟土?那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便是一种石灰、黄土和沙子的混合物。石灰一分入河沙,黄土用两分,随后配糯米、羊桃藤汁和匀,再以四方边竹固定形状,烧制以后极为坚固。”
朱厚照问道:“下了雨会成烂泥么?”
“不会的。微臣查阅《左传》,宋文公的陵墓便是由黄土和石灰烧制。自汉代后,因黄熟土坚固还会用来建造房屋,一场雨是塌不了的。”
朱厚照很小的时候,他见过那种泥土建的房子。
其实当时太小,没有想过泥土沾了水一旦软化,房子倒了怎么办。
他也懒得去管,古人也很有智慧,秦代就有砖了,而且制得还很好。
另外用砖石铺路也是个选择,古人也用过这个办法。
“有点儿意思。”朱厚照对顾佐说:“造路材料好的工程队,适当给些奖励。”
“是,微臣遵旨。”
“等少府修好了这条路,朕先来走一走。”
顾佐不知如何接,“陛下,这……”
“偶尔出宫一次,还是需要的。当然,这是后面的事了,再说吧。”
“是。”
先前因为淮安府的事情,顾佐叫皇帝给训斥了一顿,回家反思之后重新出山,第一站便去了淮安府,就是把改过自新的态度先展现出来。
少府内部也进行了一番整顿,尤其是工程清吏司,最初的少府郎中祝卫春等人全部被抓了起来。
这个机构,再花心思在用人之上,也容易形成贪腐,朱厚照已经让锦衣卫安插人手在其中。
这个事情,也只有顾佐知道,毕竟他更方便任命少府内部的官员。
朱厚照也没有一直生顾佐的气,有些事不是他的错,至少他本身还是一个很用心的官员。
“有一件事,朕先抛出个引子,你可以去想想。”
“是,请陛下吩咐。”
“便是这修路的事,这些工程花费甚多,若是不能形成‘回头钱’,往后就是朕有心再做,实际上也难以为继。”
顾佐心领神会,“微臣也想过这一类事。粗略的也想到两个办法。”
“喔?说来听听。”
“其一便是依托这些修筑好的官道收些银两,不必很多。不过此法一旦使用不当,极易造成恶劣的影响。”
朱厚照皱上眉头,“你的意思是,做事的吏员会吃拿卡要,层层盘剥。”
“陛下圣明。”
这种事情不难想,即便在电子支付的后世,还有一些地方的人员擅自设卡收钱。
放在古代,那还不是猛收钱。
“另外一个办法呢?”
“臣听闻陛下在清理军屯,往后籽粒数必定大幅度增长,所以……是不是可以改折色为本色?”
所谓本色,就是实物,如粮食。折色就是将这些实物折成现银。
这是社会自然发展的普遍规律,因为使用货币这个一般等价物,就是比实物交易更加方便。旁的不提,几百吨的货物,怎么来回来的运输?
朱厚照摇头,“往回改是不好的,还是要用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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