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十二郎现在走出去也很风流倜傥了,他长身体的关键几年是在军学院度过的,可以说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蜜蜂腰、螳螂腿。除此之外,他高眉深目,脸上棱角分明,颇有几分帅气。
这一点儿,是远远胜过许冠的。
上司给他安排的两人,名为岳建庭和曹新。
他们两位都是从边疆苦寒之地,按照朝廷军学院对外招收学员的政策,硬生生考进来的。
同样的背景,才能有共同的话题,他们三人的关系也最好。
按照兵部和军学院的命令,他们被派往顺天府良乡县,具体位置在京师的西面,大约有百里的路程,基本上一天也就到了。
朝廷的命令已经下了,他们三人要拿着公文直接去到良乡县衙,和知县联系以后,具体的走访各个乡。
韩十二郎等三人行至西门,就看到一个似堵墙一样的壮汉怀抱的刀刃在等他们。
看到他,十二郎才算是露出些满意的表情。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汉子从手中扔出一把精美的匕首,“收着,万一遭遇近身战,丢了兵刃,可用它救你一命。”
也许是战争的氛围影响,平时见面总要相互斗上那么几句的两人,这个时候反而都没有要和对方抬杠的意思了。
十二郎从马上跳了下来,又把水袋子抽了下来。
“大清早的,你给我水喝干什么?”
“水我当然不会拿来给你喝。是酒。”
许冠脸色一变,“军中禁止饮酒,你知道现在军纪严的。”
“我知道。”韩十二郎继续说,“但是你以往总说我岁数小。所以我和你还没喝过酒。”
仔细想想,记忆中是没有和他喝酒的画面,主要本来喝酒的次数也少。
“就一口,我们干一杯。”
唉,拿他没有办法。
许冠拧下木塞,倒也干脆的仰头灌了一口,随后很利落的把水袋推了回来。
十二郎自然也不废话,学着他仰头喝酒。
但酒水辛辣的味道一过他的嗓子,他就觉得像火烧一样,生理上不可避免的咳了两下。
“真难喝!”
“哈哈。”许冠大笑,笑声渐止之后,他拍着十二郎的肩膀,“活着回来,我带你喝好酒!”
“那几个鞑靼人算什么,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男人之间喝了酒,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
韩十二郎重新翻身上马,走了几步以后,空中忽然出现刚刚那喝过的水袋。
许冠接在手中,看着马和人的背影,面色沉静。
也许是他看错了,他看到十二郎转过头来在向他摆鬼脸的笑。
这算是他们两个为数不多的‘和谐’时候了。
出了京师以后,三人不再节省马力,奔着良乡县疾驰而去。
第一次休息的时候,韩十二郎把随身携带的地图打开,
岳建庭和曹新看得两眼放光,“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你有这么个宝贝!”
“打仗没有地形,我实在难受,地图又十分珍贵且敏感,我便自己在翻阅各类书籍的时候偷偷绘了,从刚刚路上过来的情形看,大概也是准的。咱们一起说说,这仗要怎么打?”
华北这个地区,平原为主,在这种地形条件下,如何面对鞑靼骑兵还真是个问题。
“按照朝廷的旨意,官军为主,民兵为辅,我们应当瞅准时机,要盯住鞑子露出弱点或破绽的时刻。”
韩十二郎说:“如果官军不在,而他们先开始进行抢掠呢?”
“首先是应夜间行动。”曹新思索着,说出了一个基本原则。
韩十二郎生出几分共鸣,“是。百姓对乡野之间极为熟悉,夜间袭扰只要有熟悉的人领路,对我们来说影响不大。”
这一点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才有相关的经验,没有城市的灯光,乡间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本地人来说,这是没关系的。真要夜里偷个汉子、偷个女人什么的,村里一排几十家屋子,绝对不会摸错,而且是夜夜不会摸错。
岳建庭听他们两个这样一讲,也觉得有道理。
不过曹新之后就开始皱眉毛了,“水攻不行,火攻……也很难有明显的效果。”
韩十二郎说:“总要打几次硬仗的,不可能仅凭着巧计便解了连朝廷都要认真应对的敌人。”
“你是说,良乡县的百姓?”
“不,我是指顺天府、北直隶的百姓。”韩十二郎食指点着地图,“朝廷的旨意里说的很清楚,各府州县之间的民心民力要统一起来使用,这个时候,隔壁县的人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隔壁县的人。因而夜间袭扰之时,必不能只一路军出击,而应四面八方同时出击,使其首尾不能兼顾,说到底,他就是这几万人马,他又敢分成几拨?分出去的小股人马,则要全力击溃他!”
“关键是如何做。”
十二郎收起地图,带着些回忆喃喃说道:“小的时候我上过战场,敌人冲杀上来的时候,其他的都无所谓,只有胜利,才最让人信服,胜利的多了,你说什么别人都听。按照鞑靼人的习性,我预计他们会派出类似明军的夜不收进行查探活动,我们首先要面对的,是这些人。”
曹新则说:“也许百姓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疯狂。”
十二郎和岳建庭都看着他,曹新添了一句解释:“就像你打过仗,我是饿过肚子,谁要是抢我刚分的田,那必定是要和他拼命的。”
其实那也不是多厉害,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想活下去,
总不是错的吧?
第四百八十三章 祸根
正德二年八月中旬,马荣也收到了周尚文的军令,于是带领着八千羽林健儿迅速归队。
与此同时,达延汗看到再攻大同不成之后,选择收拢兵马向东南方向进发。
沿途各县大扰,大抵是大同的损失让其起了残忍之念,所过之处百姓四散而逃,只是终免不了还是有刀下亡魂。
三日后,鞑靼兵锋剑指紫荆关。
原来戍守紫荆关的是一个守备将军,名为袁闯,他见鞑靼军队如此迅速,顿时大惊。
但是前来增援的石奉和朱凤却觉得鞑靼八万人马高强度行军,此时已经人困马乏,完全可说是疲惫之军。
因而正当出关迎敌!
袁闯没有领过所谓的上直亲卫,但他知道自己手里的兵是个什么模样。
所以他坚决反对,
“紫荆关是京师门户,此关一破,则京师近在眼前!因而我等首要之务,便是固守此关!朝廷派了援兵,也是为了守关,可有任何一道旨意说过是要两位将军出关迎敌?!”
袁闯是个山羊胡子,身形瘦削的中年官员,不过喊起话来倒也有几分气势。
然而石奉确实和他想的不一样。
“陛下并未有旨意!但本将侍奉陛下数年,陛下对于用兵之法乃是以灵活为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陛下明确说的!现如今,鞑子数万人马疲惫已极,这个时候还守在城中,是等着他们休息好了,可以全力攻打紫荆关吗?!”
袁闯也不让,“鞑子疲惫?将军这话敢说定嘛?!万一他们还有余力,万一是个圈套呢?!我是紫荆关守将,丢失紫荆关的罪,你推得掉,我却推不掉!”
“这叫什么话。兵是我领的,仗是我打的,就算我想推,怎么可能推得掉?他鞑子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怎么就打不得?!”
石奉是从军学院和上直亲卫中出身的将军,他所接触到的很多东西都是目前大明军队里比较好的一方面。
而且皇帝给他们灌输的也一直是你们是一支精锐支军。
何为精锐?
碰到了机会却不敢上,这可算不上精锐。
再有,石奉也的确有立功心切的心理。
不止是他,军学院对所有学员都是这样灌输的。
年轻的将士,就是要通过军功来封侯封伯。
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现在的武将强过过去太多,这个时候手中又有精兵,若还不建功立业,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国公,你以为如何?”石奉向着朱凤求援。
朱凤思索后说:“要不先佯攻一次,试探一下鞑靼人的反应。”
这个不行,石奉立马摇头。
“如何佯攻?”袁闯立马反问,直指要害,“一路兵马出了关,一旦被鞑子追逐攻打呈现败相,到那个时候咱们是开关救袍泽,还是闭关保紫荆关?”
战场之上,你死我活,没有那么多‘稳中求进’的路子可以走。
要么打,要么不打,打了还想稳,稳了还想进,这叫什么?
石奉也知道这些人指望不上了,“这一仗,我来打!出了差错,砍我的脑袋!”
袁闯拼死阻挠,“将军遭遇不测,则紫荆关必定守不住,紫荆关守不住,属下也会丢了性命!”
正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屋外传来消息:
鞑靼人在紫荆关城墙之下,开始叫关攻击!
袁闯这个时候不说话了,事实情况摆在眼前。说什么疲军,鞑子现在都开始攻打紫荆关了!
石奉则略有些尴尬。
不过这个时候说其他也没用了。
迎敌吧!
“先试探试探其深浅,若是可以……”石奉还在想着袭击敌营的事。
这事的确冒险了点。
但他和他的士卒都用作战的勇气,两军摆开阵势,达延汗即便真能吃掉它,也得崩掉几颗牙,而这就看他舍不舍得了,劳师在外,老是损兵折将,这还打个屁。
……
……
紫荆关离京师就比较近了,八百里加急,一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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