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算强吏,可治地方,也可治军。”
“臣微末之才,不敢称强,只是既食君禄,唯忠心、竭力以报国恩。”
朱厚照对他的印象不错,毕竟有王守仁的推荐,初步印象还是蛮好的,真的见到了发现他也算是应对有措。
他从上面走了下来,说:“朕与你算是初次见面,甚至你是朕召见的第一个府衙通判,长期不在京,你对朕怕也是不了解,尽管也听说了些,但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仅是听说,有些还不一定准。”
“臣,聆听圣训。”
“谈不上什么圣训,只是朕作为皇帝的一番感想。朕这个皇帝,荫得是祖宗的江山。从洪武元年到现在,一百多年了吧?一百多年来,国势盛极而衰,但朕不愿当个守成君主。所以有些事,朕要做,有些人朕要得罪。你既然被人推荐入了这乾清宫,朕就要让你明白这一点,至少让你明白圣意是什么。
朕这个皇帝平生只做两件事,一是维护大明的国威,二是为天下百姓做主,许多官员和第一点没什么关系,但你不是,身为水师统领,仅一个强吏是不够的,你更要明白,你领的是明军,若是遇上海外诸夷,别人辱你,就是辱朕,这一点你务必谨记。”
伍文定先前也见过弘治皇帝,在他登科的时候。
相比较下来,他觉得正德皇帝的个性真是强烈,先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讲话。
“头可断、血可流,气节不能丢。臣以身许国,早已有了这个觉悟。”
“有就好。说完这点,朕再告诉你为什么朝廷要在此时筹建和扩大水师,最直接的原因,开海以后,大明出去的船队无算,上面的丝绸、茶叶、瓷器都是外夷眼中分外值钱的宝贝,江湖上有句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在海上,也一样有一群亡命之徒,所以朝廷要有自己的水师,游弋于东南外海。
汉室不是有句话么,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朕现在说得还底气不足,不过总是奔着这个方向去的,如果将来海上有事,你伍文定就要让朕有说这句话的底气,话一出则天兵到,如此才叫天朝上国。”
伍文定忽然觉得心中有一股子豪情,
人人都说大明换了个了不得的皇帝,他这亲眼一见才知道传言不假。
“陛下所言,臣句句谨记。臣自小读圣人之书,为的就是报效君父,只要陛下有旨,就是刀山火海臣也去得!”
“行,你只要记得强军护民、抵御外夷,赏赐,朕还是舍得给的。”朱厚照又问:“你也说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要求……臣不敢隐瞒陛下,王伯安给了臣一封书信,倒是谈了些建议。”
朱厚照心想,王守仁是想帮一帮他,否则直接由自己讲就好了。
臣子之间的这种事,他不去管得太多。
“你说。”
“主要是三点,一是购置战船,二是大练军威,三是多配火器。”
“扎扎实实,练得是硬功夫。”
“不错,臣也以为,有硬功夫傍身,海匪海寇必不敢犯我天朝之威。”
“但这三点都得你想办法使力,至于银子,朝廷会拨下去的。”
“是,微臣明白。”
常州通判是六品官,升任水师统领,之后为五品。
这个职位的品级,朱厚照会慢慢的提上来,本身也可以用作对伍文定的激励,忽然间给他一个三品的职位也没必要,本来就那么几条船。
另外还有一件事,
王鏊在京入阁之后,浙闽总督这个职务相当于就空了出来了。
不过朱厚照几番思索后,也觉得其实‘浙闽总督’已经实现了它的历史价值,应当可以退出了。
总督一职本就是为了应对特别的事件而设立的权力极大的官职,现在浙江、福建都已恢复正常,也没什么战事,所以并不需要一个总督来统管两省的军政民事。
现在浙江巡抚是王琼、福建巡抚已由丰熙接任,这都是他较为信任的官员。
伍文定走后,朱厚照自己待了一会儿。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眼下各地的情况,随后问身边人:“郭尚坤现在如何?”
郭尚坤原先也是侍从室的侍从,他和丰熙一起外放任官,当得是应天府参政。
这个问题倒把刘瑾一下问住了,全国那么多官员他也不是吏部尚书,所以支支吾吾了一下说:“陛下恕罪,奴婢近来也没打听他的事。”
“算了,也不怪你。摆驾,去顺妃那里。”
“是。”
乘坐于龙辇上时,朱厚照还在想,郭尚坤这个人呢,其实也还是不错的,丰熙是心思深,靳贵是极端的细致,郭尚坤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不过他四平八稳,做事说话从来不以‘奇’为出发点,方方正正的,跟他那张大脸似的。
这样的人其实特别干一种活儿,就是当‘萧规曹随’的曹。说白了就是不能叫他支摊儿,得他守摊儿。
所以当初叫他去应天府,因为江南的地界自古富庶,安安稳稳的治理下去,不折腾,老百姓过得准好。
但这种官员,一不小心就会忘记他。
也难怪刘瑾都没在意。
顺妃即亦不剌的女儿如其其格,她被赐居寿安宫,为内廷西六宫之一。寿安宫就是个单体的建筑,面阔三间,中间一间即为前殿,乃行礼升座之处,往后还有后殿,乃是寝宫所在。
寿安宫比一般的两进院的宫殿要小些,通常是妃、嫔的住所,贤妃和淑妃也都是这种住所。
所以皇帝一踏进门,基本就见了寿安宫的全貌了,一时未见人,朱厚照遍掀了一下珠帘向右手边去。
果然见到顺妃动作迅速的下榻见礼。
这个人是蒙古的女子,朱厚照没免她的礼,看着她行完才拉她起来。
“在做什么?”
顺妃新年才十四,虽然比中原女子要高一些,但也还是显得小巧,她脸平而眼睛大,一排牙齿极为整齐,此时说道:“臣妾正认字读书哩。”
“朕与你一起。”
顺妃奇怪,“陛下今日怎么有空到臣妾这儿来?”
蒙古女子到底说话大胆些。
朱厚照也没隐瞒,“早上朕收到密信,说达延汗点兵出征,准备犯我大明。朕就忽然想着,后宫还有个蒙古姑娘在呢,又想到许久没来看你,所以今日便过来了。”
顺妃脸色有些变化,“陛下……是不是不信任臣妾的父汗?”
这姑娘心思倒是也灵活。
“那你相信你的父汗会抛弃你吗?”
这句话含义可深了。
顺妃摇头,“父汗年岁大了,已经不像壮年的狮王那样有征战的野心,他只想保护部落和家人。”
朱厚照笑了笑,他走过去掂起小姑娘俏丽的下巴,“朕和你的父汗一样,也只是想保护朕的子民,从大的层面来说他们都是朕的家人。包括你,你嫁给了朕,是朕的妃子,朕也一定会保护你。”
如其其格眨巴着大眼睛,忽然说:“陛下要不要亲我?”
朱厚照愣住。
“臣妾已嫁给了陛下。陛下说相信我,也相信父汗,可是陛下到现在都还没亲过我。”说着这大胆的姑娘竟然就这样闭上眼睛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后宫
宫廷里的规矩多,顺妃这样讲便是朱厚照也没有预料到。换后宫中其他任何一人,他都没办法想象谁会讲出这样的话。
可惊诧归惊诧,他可不是脸皮薄的纯情少年,姑娘天真烂漫,又任君采撷,他自然是低下头去。
顺妃也不让,便是缓缓的闭上眼睛。
热息在传递,脖颈之间传来一些特别的清香。
朱厚照只觉得那感觉很柔软、很温热。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皓齿皎牡丹之唇,珠耳映芙蓉之颊。
感想就是一句:当皇帝真他妈好。
后来他干脆就留在了寿安宫,年后,他还没在寿安宫留过宿,有时候想想也替这位蒙古部落的女子感到不公平,异国他乡,嫁了人还整日是一个人过,说是皇妃,实际上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晚上他们一起靠在门口,天上是繁星如雨,如其其格讲起小时候在草原上的事情,怎么挤羊奶,怎么酿马奶酒,言语间她转头,“陛下喝过这些么?”
“没有。”朱厚照笑着摇头,他双手交叉搭着膝盖,直接坐在地上有些不像皇帝,不过倒是乐在其中,“我只喝过牛奶。”
“牛奶?牛奶我也喝过。”
“听你讲这些,朕倒觉得草原上的日子也蛮有意思。”
“但肯定是不如中原繁华。”
“等打败了达延汗,朕封你父汗为蒙古王,到时候朕带着你回娘家。”
“那臣妾有一个请求!”她忽然箍住朱厚照的胳膊。
“说。”
“再次回去的时候,臣妾想带着孩子!”
……
朱厚照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去年大婚,接到宫里来的姑娘,他都嫌她们年岁太小,实际上包括夏皇后在内怕是要急坏了。
只不过汉家女孩儿不会那么直接的表达罢了。
……
又过上几日。
朱厚照在陪张太后用膳的时候,也被拐弯抹角的提到这事,当然不是说毛病不毛病之类的事,张太后想得是或许皇帝是不是不喜欢这几个姑娘。
如果是这样,那么换几个就好了。
朱厚照连连否认。
去到坤宁宫的时候,再看夏皇后,总是觉得她的眼底藏有一丝委屈。
朱厚照实在招架不住,虽然说他心里有些膈应,但是真要为此而弄出夫妻矛盾和后宫不和那也是因噎废食了。
于是便计划着把事情做掉。
毕竟永寿宫那里,怀笑和怀颜两个人肚子都老大了,宫里的几个女子每每看到也都会心里有想法。
如今的夫妻关系,也与他前世所熟知的不同,虽然几番相处,这几人都不像最初那么拘谨,不过考虑到并未真正圆房,而且又是伺候皇帝,所以言行之间多少还是有些节制。
像夏皇后,只要在他面前就是执礼端坐,说什么话也都极为讲究帝后的身份,甚至都不会轻易的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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