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惠说,“完了。”
“什么完了?”
“留宿便罢了,这么晚还不睡,你说……是在干什么?”
葵儿稍微想了想,但刚一想,整个人脸都红了。
“师妹,你明日要选个时机和陛下说一下。”
“为何是我说?”葵儿抓着莘惠胳膊的手一下子紧了,因为她的心也紧了起来。
莘惠故作镇定,“师妹要听师姐的。当然是你说。”
其实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去,所以就只能欺负一下小师妹了。
可怜葵儿地位不如人家,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第二期早晨,皇帝起得算早,但是宫女太监起得更早,这些人要侍奉他更衣、用膳,等到出门才发现莘惠和葵儿已经在了。
皇帝看过去,但葵儿躲着他的眼神。
莘惠暗中撞了一下葵儿的手,然后向皇帝告退,“陛下,民女这就煎药去,以免错过了时辰。”
朱厚照点点头,没说其他,随后慢慢靠近,“看你们两个神态,似是有话要说?”
葵儿两只手抓在一起不自觉的捏了捏,那句话也酝酿到了嗓子眼儿。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为什么?
宫里一日之间两位有喜,
最开心的莫属于梅府。
上次虽然小产,但这次总不至于还小产、两人都小产吧?
不过梅夫人倒也没急着去给杭州的梅可甲报喜,上次就是报了喜,后来又叫人失望,这次才刚刚有了身子,倒不如等一等,看看再说。
梅怀古没什么意见,他是同意了。
其实梅府近来可忙得很,梅怀古按照皇帝当时的建议,在书院中找到了叫左宗吕的人来帮他营造一六层高楼,此人年岁不大,二十出头。
书院隔一段时间会提出问题,其中体现力学的问题一下子吸引住了他,从此钻研在苹果为什么往下落的过程中。
虽然说,就连皇帝也不知道他钻研出来个啥。
不过梅氏要在京师之中建造六层的大楼,这个事情确实与他钻研的事情有些相关,实际上也给他提出了很好的现实问题。
后来左宗吕又到工部找来专门会营造的匠师,此人名段世容,年岁有五十多,这样便搞在了一起。
其实说到建造高一点的楼,身在明朝也是有古可循的。
《资治通鉴》记载:垂拱四年(688年)十二月辛亥,明堂成,号“万象神宫”,高二百九十四尺(88米)。
也就是说,在唐代的时候,皇室就在神都洛阳建造了近90米高的建筑。
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这个时候当然说不上什么结构力学,
但是凭经验,古人们知道想要盖高楼,一个办法就是极为宏大的夯土基础。
说白了就是底宽,才能稳。
这个是长期实践可以得出来的。
另外一个就是唐代建筑中所用的办法:都柱。
就是两边对称,中间加个大柱子作为稳定整体结构。虽然当时的人还无法从数学层面用数字论证,但至少唐代的万象宫是这样造出来、且没有问题的。
其实古代恢弘的建筑,经常是有很多粗柱子。就是人们发现,建筑一旦修得大了,就需要它来承重。
说起来,这个事情实际上深刻的影响了我们这个民族的命运,想想,万一古人没发现这个营造技术……
没了柱子,秦王还怎么绕柱行?
不管怎么说,梅怀古有银子,左宗吕和段世容为他提供‘技术支撑’,京师里到处都是找活儿的男丁,再加上,朝廷明面上的支持……
比如说,朝廷在努力解决这些人的居住和教育需求,实际上都分摊了用工方的成本,使得做活的人降低了生活成本和对未来的忧虑。
各方积极因素作用之下,梅氏的这座六层的四四方方的木制高楼也立了起来。
因为中间要放一个很粗壮的都柱,所以使得内部空间难以摆布,至少无法让人一进去就感觉到非常宽阔,
所以在设计上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中央空间做四等分,东西南北各开一门,同时做四个迎接客人的前台,周边辅柱与墙体的空间做成一个长廊,沿着长廊就可以找到楼梯向上二层。
从外围看,一层最宽,越往上越窄。
梅怀古将这处地方用作客栈。
此外,因为建到第六层以后已经高于皇宫的高度,为了保住项上人头,第六层并不对外开放。
其余五层则开辟出品次不等的客房。
且客栈这个名字不必再用,皇帝将其改为了‘悦庄’。
开门做生意,有的人面向穷苦人,有的人面向富人,梅怀古做了这么个东西就是要给往来京师的富商提供落脚之地。
除了富商,还有赴京师科考的富家子弟。
为此,里面的各种设施都不是一般简陋的客栈所能比拟的。
而近来京师颇为拥挤,选秀、科举、捷报……各种事情,催生出正德元年一个非常热闹的秋冬之季。
悦庄在10月10日正式营业,这是会试正式结束的第一天,于是乎悦庄一下子就给放了松的举子们给‘占’了一大半儿。
剩余的也被一些客商所订。
毕竟京师之中还从未有这样的处所。
张璁和许多人一样,因为是觉得热闹,所以到这里瞧瞧,反正昨日已经考完了,眼下也只能等放榜,要说继续读书,却也没有足够的静气了。
不过等到他回到浙江会馆的时候,却发现当日所遇到的那位老者仍然在看书。
这让他有些脸红,内心也生出一丝惭愧。
他本来想着还是不要去打扰了,不过转身时听到‘砰’的一声响。
紧接着就是急匆匆的脚步。
是张璁跑过去帮忙,老人家的书没放好,掉了一地。
“……多谢多谢,老夫自己来就好了。”
张璁说:“无妨,我替前辈捡一些。”
“要小心,不可弄坏了书。”
张璁无奈而笑,不过定睛一瞧,却发现都是很老、但同时也很简单的书,“前辈为何将这些蒙学之书也拿了出来?”
老人家扶着腰坐下,缓声解释道:“老夫年岁大了,回到浙江至正德三年再赴京赶考,这身子也不知支不支撑得住。所以就想着还是不要回去了。”
“不过长安居、大不易,虽说有些廪粮,也不能坐吃山空。正巧,听闻圣上仁德,欲在京师南城贫苦百姓之中开办私塾,免去学生束脩而由官府发放。因而老夫便想,反正会试已过,明日便去私塾寻一去处。”
张璁听明白了。
朝廷确实也有这样的声音出来,
因为私塾本身好建,眼下谁都知道朝廷有银子。
问题是老师何处去寻?
也不知哪个聪明人给皇帝出了一主意,说落榜的举子,就是最好的老师。
他们虽然落榜,但也是过了乡试的人,给一些孩童蒙学,又有何难?
思索之间,又听老人家叹息,
“只不过,老夫身躯已衰,不仅金榜有名是奢求,到私塾怕也不容易。因而才准备了这许多书,便是想说服官府的人,能让我留下。”
这话说的有些哀伤。
但张璁并不能帮他什么,他本身还是世间一浮萍,具体落在哪儿自己也不知道。
但这个老者却让他新生感触。
也许,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就像他一样。
无所依靠、无所凭借,一次又一次的科举……张璁很害怕,害怕自己也屡试不中,到最后连私塾都有可能进不去。
有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不过人家是千古留名的孟郊,他又是谁?
也有人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名动天下的诗圣尚且如此,他又能怎样?
这一夜,又是未眠。
直到太阳升起,他才沉沉睡去。
……
其实葵儿昨晚没有休息好,气色有些不佳,脸上略带憔悴。
且她本不擅长隐藏心思,因而才叫皇帝一眼看出来。
“民女……民女……”
“葵儿大夫,有什么就说什么。”
“民女……是想提醒陛下,两位贵人已有身孕,此时……不能够同房。”
朱厚照微微张了张嘴巴,看着葵儿低下脑袋仅露出的清纯侧颜,心里头生出一种火儿,继而问道:“为什么?”
葵儿心里想:“……这还有为什么!”
“因……因为《广嗣纪要》中记载:种子之后,男子别寝,不可再交。盖阴气动而外泄,则分其养孕之力,而扰其固孕之权。”
姑娘家说完就是大羞,朗朗乾坤之下,她竟然与皇帝讨论这种问题。
“喔……”朱厚照一副恍然之状,但似乎又有些疑惑,“不过,朕昨夜确实留宿了。也不知怎样算交,怎样不算交?”
葵儿蒙住了,这是要回答,交是什么样的行为?
她忍不住抬头,却见皇帝弯起嘴角坏笑的模样。她顿时害羞而不能自已,因为这瞬间她明白,皇帝明明是知道的,根本就是在调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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