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从室。”严嵩强调。
徐有铭拨开眼前的乱发,反应极快,“表外甥!好久没见你了表外甥!上次在分宜县一别,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严嵩无力、也无语。
对着边上的一名锦衣卫说:“打开他手上的镣铐吧。此人无罪,我已经跟皇上求过情了。若是觉得疑虑,就去请你们指挥使入宫求证。我叫严嵩,侍从室侍从。”
“……可是,严侍从,这些人是皇上关心的朝廷要犯,您就这么带走的话……”
啪!
严嵩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本官说了放人!”
边上的詹秀山人都傻了,这一巴掌直接拍到了他的心里!
侍从室,皇帝近臣,还真的是不一样!
徐昌在一旁狗仗人势的说:“快点儿的!知不知道我表哥是谁?!皇上都听他的!”
“闭嘴!”严嵩朝边上犯人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这里还有外人呢!
徐昌戏倒是也真,捂着嘴说:“失言了,失言了。爹,我们快出去。”
哗啦啦。
詹秀山胳膊上的铁链子又发动声响,因为他往边上移了两步,用视线追着严嵩的背影。
等到人都走后。
黑暗的幽影里传出声音,“江西分宜县严嵩,先前听说过此人吗?”
詹秀山怅然若失的坐在地上,“我知道,原来是个举人,今年入侍从室,想必是得了赏识。这徐有铭也真的走运,能在这个时候冒出个这样的亲戚。”
“他是江西人……”
“我明白,你们别急,让我想想。”
……
……
大约也在这个时候。
朱厚照在坤宁宫陪着张太后吃饭,这是一种孝道,基本上隔三差五他就会过来。
“母后,今儿有件事,儿子要宽一宽母后的心。”
“喔?”
“便是那个叫唐寅的江南举子,李阁老与朕说,此人才华出众,若再不及第,恐士林议论。他特意提及这个人,朕知道他的顾虑,所以最后还是叫此人中了。臣子们都说这是鼎甲之才,但儿臣想着母后的心情,令他们只给了个二甲八十八的名次。据说那唐寅倒还生气了,儿子心想,气气他也好,免得以为自己是个有多大本事的人。”
提起这个人,张太后就会想起当年那件事。所以她怎样也不喜欢唐寅。张太后更没什么母仪天下的素质,她听到儿子讲那人不好的话,心里才舒坦。
“皇儿是孝顺的,母后一直知道。”张太后神色略有忧伤,“……当年你还是太子时便治国有道,你父皇总是夸你,听得多了,母后也很骄傲。这些事你安排就好,只要心里想着母后,母后便是知足的。”
“儿子哪有不想着娘的?”朱厚照给她夹了个点心。
“要是你多多想着娘,那么就该快些叫娘抱上孙子。”张太后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我与你父皇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但你可不能这样,皇后、妃嫔都得有。”
朱厚照哭笑不得,这个老娘,搞区别对待是有一套的,反正就以对她有利为先。
“这事儿……总归要得明年再说。”
“那么梅府的那两个小姑娘呢?可以先接进宫。虽说只是商人之女……但才人、贵人、选侍这些名分也可以给的。娘听说,朝廷内外都传了这件事,你是皇帝,咱们天家可不要做那种不给人名分的事。”
张太后已经自己想象上了,眼睛笑得如月牙弯儿一样,“叫她们都来,一人给你生个皇子,天家子嗣传承,这也是极重要的事,你可不要一颗心都给了百姓,也要想想自身才是。”
朱厚照略作考虑,他向来对这件事都是干脆的。时间要稍微等等没错,但他老娘讲得也对,拖得久了,给自己弄个负心汉的形象那便大不好了。
“那等儿子办完眼前一项大事,办完了,便让她们入宫。”
“还有你的大婚也该定了,礼部先前做了一半。要不要就明年?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十六岁也应当成婚了。”
“好。”这种事朱厚照不在意,早办晚办都是办,“民间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也想少操些心,偷个懒儿,所以大婚的事,母后做主就好。”
这话张太后听了极为舒心,到底还是母子,所以佯怒说:“你的大婚!你还想偷懒儿!”
朱厚照深谙这些女人的心理,便是有些事情让她们做主,抬一抬她的地位,也给她搞得忙忙碌碌的,这样她就没心思去折腾其他的了。
又过了会儿,
刘瑾过来禀报,说梅可甲进京了。
朱厚照神色不动,心中想着正好与他讲起这个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 红薯?
梅可甲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算是比较快的。
当年他离开京师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想过能再回来。
这几年漂洋过海、东奔西走才换来了一些生机。
想当初,他在西北被一个镇守太监张坋追得无路可逃,当时可完全没有想过堂堂的浙江巡抚都会在意他说的话。
到了京师里以后,朱厚照在文华殿外、东侧的一处亭子里召见了他。
皇帝长大了。
这是梅可甲的第一感受。
比起当初那个有些身子稚弱的太子,如今这位皇帝身材已经有一个大人的模样,并且体态端正,满面红光,就像大明这个国度重新焕发出的生机一般。
海禁开驰,现在看来夏粮之后是来不及了,谭闻义、于子初这帮人到了浙江、福建担任都指挥使,眼下估摸着也就刚到,之后总归需要点时间来控制局势。
按照杨廷和当初的提议,如果夏粮来不及,那就等秋粮收了以后,这么大事,心急是不成熟的表现。
所以朱厚照认可了。
而这么大的事之前,朱厚照让梅可甲返京一趟,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他要再见见这个人,几年没见,还能不能信?
另外一个,让梅可甲见一见家人,见一见梅怀古,见完之后。哪怕为了梅怀古,他也会慎重行事。
梅可甲打量皇帝的同时,
皇帝也在打量他。
“你黑了,也老了。”
“不要紧,小人皮糙肉厚,只要差事办得陛下还算满意,再黑点、再老些也无妨。”
“会下象棋么?来陪朕对弈一回。”
梅可甲倒没那么多的扭捏,因为他知道当今圣上与众不同,既然是叫你做的事,做就是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在石桌上坐了下来。
朱厚照的象棋并不精通,只是闲暇之时拿来消遣时间,今天拿出来是给许久未见的两人之间消除一些尴尬。
“朕当初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朱厚照慢吞吞的发言,“怀古成了朕信任的近臣,梅府在京师安安全全,当年张坋没有抢走的你的银子,除了被你儿子败掉的那些,朕分文没动。”
梅可甲放下棋子,袍子一撩便跪下,“陛下是大明天子,富有四海,小人从没想过那些财是梅府的财。只有陛下说了是,那才是。陛下说不是,小人必定如数奉上!”
“坐下来下棋。”朱厚照翘着二郎腿,缓缓笑着说:“朕说这些话的意思,不是惦记你那点儿银子,朕还没穷到那份儿上。朕的意思是七年前那场约定,朕都记得。你记得么?”
“小人记得!”
“这些年你做得的确也不错,不过自从魏彬案后,你的身份不管是在浙江还是在京师都已经瞒不住了,既然如此,也就准许你回京一趟。回家了没?”
“小人入京先来拜见了圣上。此次来,小人还带了礼物。”
“喔?是什么?”
“小人斗胆,已经将其带进了皇宫。”
朱厚照略有诧异。
一般的笨人,屁股一抬他就知道这人要放什么屁。
但梅可甲是纵横商场的人精,他要做什么,一时还真的难猜。
所以心中好奇,“那就拿出来看看吧?”
梅可甲离开亭子,跑下去拐个弯儿,再回来的时候身后竟然带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那姑娘身段修长,穿着很淡的蓝色的长衫,头发极为茂密但是没有一个装饰品点缀,便是就那样简单束一下披在背上。
“老梅,你这次可献错了宝啊。”
难道梅可甲不知道他两个女儿的事?
“小女子孟樱,叩见圣上!”
朱厚照在等梅可甲的解释。
“陛下刚刚说,没有忘记七年前的约定。小人也没有忘记,而且小人一直记得陛下说过的另外两样事物。便是陛下说的名为土豆和红薯的两种作物。”
朱厚照心头一动。不会吧。
“你们找到了种子?”
说话间,那个叫孟樱的姑娘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白底的绣布,她缓缓展开,然后两只手抓着两个角,‘唰’的一下完全打开。
“陛下所说的,是否是这样东西?”
朱厚照忍不住从亭子里冲到那块绣布之前,因为在那上面真真切切就是两块红薯的模样!
虽然说是画的,但确实就是!
长长的、中间大两头小的纺锤形!
这是很了不得的东西,虽然说长期吃红薯对于人体很不好,但这话怎么说,长期吃啥能好啊?
而且我们总是以现代人的主观感受出发,觉得这玩意儿也不能行。怎么可能!要知道这时候很多人肚子都吃不饱的!
饿死人的时候什么不吃?糠麸、野菜、树皮、泥土!
全都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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