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桢怕这只手会落在他的脖子上。
他没说话,孟逢青却在他的沉默读到了答案,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手指摁在谭桢的脸上,摁出个脸窝。
他的夜视能力很好,加上他的高,宿舍楼的窗户透出来的光恰巧能照到他的视物范围,所以这个角度,他低下视线,能模糊地看见谭桢脸上的神情。
这种神情宛若鸟巢中的雏鸟,怔忡着,对于陌生来客感到慌张迷茫和忐忑。
孟逢青放轻声音,像是哄小孩儿:“我不会伤害你,谭桢,不要怕我。”
谭桢仰着头,对上孟逢青的视线,有些紧张地蜷缩一下脖子,孟逢青的手在他的脸颊上滑动,往下,指尖轻轻地摁在他跳动的脉搏上,他的心跳狂跳不止,被摁住的脉搏也跟着蹦跶。
谭桢有种莫名的窒息感传来,不是生理上的窒息感,而是心理上的,他大气不敢出。
他撤开一步,呼吸着空气,捏着手心冒出的冷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不要颤抖。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谭桢冷酷无情说:“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看吧,平时候看起来好欺负的小不点,一旦无情起来,就像是一坨冰块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孟逢青:“难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的手放下,温声道:“谭桢,你问的我都会回答。”
他洞悉他的来意。
他这么说,谭桢蜷缩手指,鼓足气:“真的吗?”
孟逢青:“当然。”
谭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不对劲?”
孟逢青显然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会问这个,他怔忡一瞬,低眼思索良久:“应该很早。”
谭桢:“很早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你给我送花的那天,我就觉得你好像变了个人。”
谭桢愣住,他傻眼,这是他猜测了无数个答案,也万万没想到的,那么早那么早,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孟逢青就知道了。
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半是冷的,一半是被吓得。
紧接着,一种更为巨大的疑惑袭来,孟逢青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有什么地方从开始就暴露了?那为什么其他人没发现,独独孟逢青发现了?而且在第一天就发现了。
谭桢也问出了口。
这个问题同样致使孟逢青沉默良久,他说:“你可能不信,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谭桢呆愣地问:“什么意思?”
孟逢青垂下眼睛,轻飘飘道:“我在我十岁那年见过你,那个时候我快死了,你当时就坐在我的旁边,我以为你是鬼,因为我要死了我才会看见鬼,我以为你是来带我走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起记忆里的场景,明明过去那么长时间,他却能记起其中的细枝末节。
“你就像现在一样,安静地陪在我旁边,一言不发,有时会说上几句话。”孟逢青道:“但你可能不记得了,因为再次相见,你并没有认出我。”
“只有我记得,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他的声音低下去:“但我不敢认,我怕不是你,后来确认是你,我更怕你知道我知道后会被吓跑。”
不,他记得,谭桢记得。
谭桢睁大眼睛,有些迷茫。
但孟逢青说的,只是他做的一个梦而已,还是他这段时间做的梦,怎么会真实地发生在孟逢青的记忆里?
谭桢脑子闪过一个猜测,难道他其实不是在做梦,是穿越到了孟逢青小时候吗?
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孟逢青能看见他,所以才会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时,孟逢青第一时间认出他。
这太离谱了,谭桢一时都不敢下定论。
孟逢青见他迟迟没反应,低声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谭桢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的敌意,他反倒有种渣男的心虚感,孟逢青等他这么久,一眼就能认出他,可见是一直记得他,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谭桢动了动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还要问什么,最后迟疑半晌才说:“你会把我送去实验室吗?”
孟逢青愣住,片刻后他笑:“谭桢,你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谭桢严肃认真地绷着脸:“你说啊,你会不会把我送实验室去。”
没有得到孟逢青亲口保证,谭桢做梦都睡不好的,就害怕自己睡着后突然被抓走,睁开眼睛就变成实验室,然后一群人围着他,像是狗见到骨头,要从他身上挖出秘密。
孟逢青在小少年固执的眼神下,缓缓抬手,手掌落在他的头顶,揉了揉,顺毛似的:“我不会把你送去实验室,也不会让其他人把你送去实验室。”
谭桢:“真的吗?”
孟逢青:“真的。”
谭桢松口气,虽然孟逢青在他这里的信任值稍稍降低了,但他还是觉得孟逢青这番话可以稍微相信的。
若是他会报警,早就报警抓他了。
谭桢顶着被揉乱的头发,犹疑道:“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
“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来这里干什么……”
“不用问。”孟逢青低眼,神色专注认真:“我不在乎,如果你想说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你不说我就不会问,这是你的秘密。”
谭桢抿唇,他仰起头对上孟逢青的眼神,有一瞬像是触碰到滚烫的火焰,被灼烧到似的,他匆匆地低下头,轻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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