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意摇摇头,说:“那天空管告诉我桂永良号发生了火灾,让我在金兰湾的机场降落,我就想肯定是很大的火灾。我想确认一下你的情况,但是、但是,我家里……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我不能在那种时候提这些私人的要求。”
郭建川摸了摸他的肩头,意思是他理解。
“你那封说你顺利回国了的邮件,我过了好几个月才收到,后面那封问我怎么样的邮件也是。我当时还在安南,一开始编进了其他的联队,后来战事少了,又有些另外的事情……邮件一进一出总要隔几个月才能收到,你要是误会了什么我也没法立即给你解释,你要是想离开了我也没办法立即去追你。好多话我只敢当面跟你说,这样你不想听了想走我还能把你打晕绑起来。”
他说着很任性的话,语气里却满满的都是委屈,郭建川是拿他这个样子没办法的,伸手把他搂在怀里。洛意一靠进他怀里便开始得寸进尺了,全然忘了自己前一秒还在道歉解释,在郭建川的胸肌上下死力掐了一下:“你上学的时候语文有没有及格过啊,每次写邮件都那么几句话,一点感情都没有,我都怕我要带着圆圆去哪个和尚庙里找你。”
他想到邮件的事竟然委屈到哭了,泪眼婆娑地望着郭建川:“明明一直在等着我,干嘛把邮件写得那么绝情,像是彻底厌倦了军队、厌倦了战争……”也厌倦了在军队中相识,在战场上缠绵的他。
郭建川没想到他字斟句酌的邮件会起到这样的效果,他每次点发送之前,也觉得自己写得有点短了,小号字体在手机上不过三两行,但写多了又怕太自作多情,而且他记得好像有个成语叫纸短情长。
洛意如果哭在看到他的伤疤,他尚且知道该怎么安慰,哭在抱怨他语文成绩不好,他就有些尴尬地不知所措了。他叹了口气说:“有件事,本来打算一大早等你醒来就跟你说,现在被你搞得一点氛围都没有了。”
洛意心底突然有些期待,眼泪一下子收住了,问:“你要说什么呀?”
郭建川被洛意的光速变脸逗笑了。气氛不太对劲,但有些话也不能再等。他松开洛意,自己坐回到床边,双手撑着膝盖说:“洛长官,像我这样的人,光是军队里就还有很多,你就算要找个大兵也不一定要找我,但你偏偏在那个时候看中了我,现在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们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应该能说是特别有缘吧。你什么都不缺,我能给你的我也在那两年里尽数给你了,如果你看着还行的话,我们就结婚吧。”
许久后洛意说道:“你跟我求婚,既不跪下也不看着我吗?”
郭建川听到他说话,如蒙大赦,他转过身,整颗光头都红成了西红柿一样,他看见洛意笑盈盈地望着他,低三下四地求他说:“洛长官,您快答应了吧。要我跪下也行,我之后给您跪。要我单膝下跪那样的……我就真不会说话了。您昨晚叫了那么多声老公,总不能醒来了就不认吧。”
洛意还没说话,他的肚子先叫了一声。
洛意有些不好意思:“老公,我饿了。”
郭建川穿好衣服去厨房做饭,过了一会儿洛意洗漱完也来了。他看着郭建川拿着小平底锅煎鸡蛋,一旁的烤面包机亮着正在工作的红光,突然就特别想喊他。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郭建川的腰:“老公,我来帮忙。”
郭建川被他抱着没法好好颠锅,只能拿着锅铲给鸡蛋翻面,他嫌弃道:“你别添麻烦就是帮忙了,躲开。”
洛意不松手,郭建川只好给他安排一个任务:“你去冰箱里把牛奶取出来,放在桌子上,免得一会儿圆圆喝的时候太凉。”
他刚把洛意打发走,圆圆又噔噔噔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爸爸早!”
郭建川把火关小,低头看了看他问:“刷牙洗脸了没有?”
“没有!”
他答得理直气壮,郭建川瞬间头大了,心想洛家都是怎么教孩子的。他无奈地说:“那还不快去。”
“我想先来看看爸爸。”
他说完咧嘴笑了一下,又噔噔噔地跑出去找洛意要他的牙刷和毛巾。
这个小楼是郭建川一点一点亲手布置的,他在这住了快一年,第一次觉得这里像个家。
早饭后郭建川和洛意带着圆圆在苏比克湾逛。虽然他们双方都想早点回国正式领证结婚,但是圆圆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了爸爸,小孩子也是第一次出国,两人还是决定多带他玩几天。他们去的地方还是从前郭建川和洛意一起去过的地方,那会儿郭建川看着五花八门的游乐项目只觉得没有什么特别想玩的,哪怕身边有洛意在不用考虑价格,这次却是一个不落的把适合小孩子的都玩了个遍。
他们路过一片海滩,近海处有不少本地人在摆摊做生意,卖点椰子冰沙之类的东西。圆圆伸出手指着前面说:“我知道这个地方,爸爸在这里喝过椰汁!”
郭建川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过爸爸在这里喝椰汁的照片。”
郭建川看向洛意,笑着问他:“你什么时候拍的,我都没发现。”
洛意偷拍的事情被发现了,颇有些恼羞成怒,他看着一大一小两颗光头抱着两个光溜溜的椰子,越看越觉得不顺眼,迁怒郭建川说:“你怎么还留着个光头啊,一点也不好看。”
郭建川把头低下来,指着脑袋上的一处说:“当时植皮取的头皮,取皮的那一块头发长得比其他地方稀疏一些,再留寸头就像被你剃过一样,就干脆全剃光了。”
洛意愣在原地,半晌后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光头也帅的。”
郭建川见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拍着他的脸安慰他说:“没事啊。又不是不能留头发,可以留稍微长一点的那种发型。”他又开玩笑说:“我也是怕你认不出来才没留的。”
圆圆还不是很懂爸爸妈妈在说什么,听到这里终于能插上话了,大声说:“我肯定认得出爸爸!”
傍晚一家人驱车回郭建川的住处,圆圆玩累了,自己爬到小面包车的最后一排睡着了,郭建川和洛意在前面小声说着话。洛意跟郭建川说着家里的情况,这些事郭建川之前从来不打听,现在要跟着洛意上门了,必须要知道,才发现原先听的天花乱坠的传闻全部是真的。
郭建川听着压力山大,洛意却浑然不觉,他一整天都沉浸在被求婚的快乐中,喝椰汁时的小插曲也很快被郭建川哄了过去。小面包车路过一个停车区,洛意突然想到什么,对郭建川说:“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我们路过这个地方,我问你有没有想过和我结婚——”
郭建川余光里看见他得意的神情就知道他要来算账了,只能笑着等他说。
“你跟我说,婚姻大事,你要先回新乡在你父母坟前报备了才能讨论,那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当时是不是就是在忽悠我?”
郭建川说:“没有,我今天早上跟他们说了。人都没了,在哪里说不是一样的。”
“那你父母怎么说?”
“我爸听说我娶了陈剑友将军的曾外孙,非常激动,嘱咐我要好好干——”
“什么叫做要好好干?!”洛意提高了音量。
郭建川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去捂他的嘴,继续忍着笑说:“我妈倒是有些不满意。”
“她希望我找一个能照顾我的。”
时间退回十多年前,郭建川的母亲因为肺癌住院,郭建川周末打完工便来医院陪她。他母亲做着手工活,郭建川在旁边按着一个翻盖机,母子俩时不时说几句话。
郭母朝儿子瞥了一眼,问:“跟谁聊呢?”
“对象。”
“还是之前那个双儿?”
“嗯,不过我觉得我快被甩了。”
“我儿子这么帅都能被甩。”
郭建川就笑笑不说话。他母亲虽然还跟他开着玩笑,心里却十分不好受,同龄的孩子无忧无虑地在玩时,她的儿子不是在打零工就是在医院里泡着。
郭建川看时间到了,起身去热晚饭,饭菜都是他从打工的餐馆里带回来的,满满一大盒,他们母子两个人吃。郭母看着儿子的背影,说:“分了就分了吧,妈妈不喜欢你这个对象。”
“怎么又不喜欢了?”郭建川笑着说,“上次来看你的时候你不是还说他人漂亮嘴又甜吗?”
因为郭建川总是没时间陪他的小对象,他的小对象干脆来医院陪他呆了一个下午,来的时候带了一篮水果,不停地说话逗郭母开心。但也就来了那么一次,之后再也没来了。
“我儿子怎么这么会照顾人呢。”郭母再开口时已经有些哽咽,“照顾我锻炼出来了,我死了就照顾媳妇。”
“你就当妈是有私心,不想让你便宜了别人,以后一定找个能照顾你的。”
郭建川记得他母亲生病时大部分时候都很乐观,但偶尔也会觉得拖累了他。他那天好像是这么安慰她的,他很浮夸地说他天生就是照顾漂亮女人漂亮双儿的命,所以他现在必须照顾妈妈,以后也必须照顾老婆。
“……我也会照顾人啊!”洛意有些底气不足地替自己辩护道。
“确实。”郭建川从回忆里出来,微微仰头说道,“洛长官,给我补助,给我升职,最后还给我解决了终生大事,可以说是很照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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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一段对话,插不进正文里,又不够当番外单发,只好在作话里当彩蛋发出来了。
郭建川带着洛意出门,一连遇到好几个吕宋女人,都亲热地喊他“郭哥”,年龄在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不等。
洛意十分不爽:“怎么都喊你哥啊!”
郭建川说:“他们这就这样的,你就别纠结了。”
洛意想到郭建川说他在吕宋妇女间很抢手,忍不住酸酸地说:“是不是我再晚点来你就要挑其中一个结婚了?”
“那要看晚多少了,晚个一两年还真不好说。不过也没到挑的地步。”
洛意猛锤他:“一两年都等不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他晚个一两年来,郭建川实际上就等了两三年,不过也差不了太多,郭建川没有计较,转而问他:“我今年多少岁?”
“二十九。”
“三十岁了还不让我考虑结婚,你也太霸道了。”
“三十岁急什么急,你拖到我三十岁才跟我求婚我也没急。”
“三十一。而且你真没急吗?”
洛意虽然逼问过郭建川想不想跟他结婚,但他心里还真算不上很急,因为他冥冥之中觉得郭建川会一直等他,况且儿子也那么大了。
于是他开始跟郭建川掰扯前半句话:“我没有满三十一呢!”
“我二十八岁生日刚过不久,你不还是说我二十九。”郭建川说。
郭建川故意不让着他,又招来洛意一顿猛锤,最后以一个当街的长吻结束这场闹剧。
第47章 尾声
洛意和圆圆在苏比克湾逗留了几天,等郭建川把两处的生意都交代好,一家三口便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洛意虽然在南京有自己的住处,但他几乎不去那里,加上圆圆一直是养在爷爷奶奶身边的,郭建川便跟着洛意住在父母家中。洛意家跟许多华国传统的富裕家庭一样,讲究富不露相,他父母都曾经是军人,这也或多或少地减少了郭建川的拘谨。
他还见了洛意的哥哥嫂子还有他们的五个孩子。嫂子柳淇生的很美,但郭建川一想到他手底下的人杀人越货种鸦片就有点怕他,哥哥洛峻倒是令人倍感亲切。洛意还有个姐姐叫洛婧,和洛峻是龙凤胎,嫁到了亚加合众国去,现在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国内。
他住在洛意长大的房间里,一点点了解洛意在遇到他之前的事。陈小姐揭洛意的老底说他的房间他不在的时候整洁,他呆的时间越长就越乱,但这些天有郭建川时不时收拾一下,到也没出现陈小姐嘴里狗窝的景象。
郭建川看着玻璃柜里摆着的一套勋章,问洛意说:“这些是陈剑友将军的勋章吗?”
洛意点点头:“是的,他送给我妈的,我妈在我考上军校时又转赠给了我。”
二十多年前密江中下游发生水灾时,陈小姐作为医务班的班长冒着生命危险不眠不休地抢救伤员,最后荣立个人三等功,被授予了华军专门颁给医务人员的十字蔷薇勋章。陈老将军十分为这个长孙女感到骄傲,拿自己戎马半生的勋章跟孙女交换,去世前还特别交代要把孙女的勋章带进土里。
洛意说:“你别看我妈那个样子,我现在的荣誉还比不上她。”
“以后能超过吗?”郭建川问。
“我这个兵种,要发生大的战争才有机会超过,你这个反战派不希望看到战争吧。”
郭建川仔细看着那些他原先只在记录片里看到过的勋章,其中五星上将在立国战争之后就不再授予了,总共只有十几位,而有一枚就在他老婆闺房的玻璃柜里。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身问洛意说:“陈将军为什么拒绝了航母的命名,能透露一下吗,真的是因为和常振中不和?”
华军这一代航母统称常振中级,全部以立国战争中的名将以及对海军有突出贡献的人命名,陈剑友将军却不在此列,原因众说纷纭。郭建川他们这些大兵闲聊时也八卦过立国名将之间的关系,没想到现在竟然可以问一下其中一位的后人。
“太公不是在采访里说过吗,他是陆军出身,不是很在乎海军里的荣誉。他跟常振中的关系我不清楚,但他挺看不起桂永良的,一有机会就骂他是飞将军。”
桂永良将军有过几次不战而逃的黑历史,连郭建川的父亲带着他看立国战争题材的电影时,都曾经说过他名不副实。
郭建川躺倒在洛意的床上,说:“我爸特崇拜陈剑友将军,要是他还在,知道我娶了陈将军的曾外孙,该激动到不会说话了。”
类似的话郭建川在知道洛意是陈剑友的曾外孙之后说了好多遍,洛意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他滚到郭建川身边,压着他的肩膀问他说:“你说我们在戒指上刻什么字。”
郭建川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什么想法。不想刻姓名首字母,像狗牌一样。”
“那一个刻第一次见面那天的日期,一个刻琵琶岛基地的经纬度。”
洛意想了想,问:“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不记得,但我可以翻翻我和黎邦智的聊天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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