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谢姝知道,也能看到。陈父已经无事,陈家父子的十年寒窗也不会白费。至于其它的,便与她再无关系。
他们之间曾经同过路,却在人生的岔路时分道扬镳,此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应该不会再有交集。
仅此而已。
……
夜色渐浓,寒意更深。
一如镇南王妃此时的心情。
她看着衣衫不整的侄女,眼前阵阵发黑,心寒无比。
赵芙发髻已歪,簇新的衣裙散着,露出里面一抹翠色。这副模样不说是大户家的嫡女,不知情的还当是哪个柳巷里出来的花娘。
“姑母,姑母,您救救芙儿,您救救芙儿……”
“……”
“您劝劝世子表哥,让他收了芙儿吧,否则芙儿真的没脸见人了!”
“啪!”
赵芙捂着脸,眼中有泪,还有恨。
“姑母,您若不是不帮芙儿,芙儿只有一死……”
“你还敢威胁我!”镇南王妃又气又羞,失望至极。
这个侄女真是丢人现眼。
竟然使出爬床这样的下作手段!
赵芙呜呜哭着,“姑……没有威胁您,您帮帮芙儿吧。那章三公子和世子表哥是好友,只要世子表哥收了我,他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她真不知道章也也在!
半个时辰前,她打着送点心的借口进了世子表哥的书房。一进去没看到人,但屏风后面隐约有动静。
当时她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扯乱了头发衣裳含羞带怯地朝屏风后走去,不想对上的竟然是章也的那双桃花眼。
然后她看了世子表哥,再然……被扔了出来!
“姑母,姑母,芙儿求求您,求求您!”
她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悔改,镇南王妃自然是更加失望。
翎儿不会说出去,章三公子身为翎儿的好友也不会说出去,只要芙儿知错能改,自己愿意再帮这个侄女好好谋划,找一个稳妥的儿郎托付终身。
而芙儿,居然执意要做妾!
“我赵家……可能有小妇女!”
这是镇南王妃的底线,也是她身为赵家女的骄傲。
“姑母,芙儿不想嫁给别人,芙儿心里只有世子表哥,纵然做妾也愿意,求您成全芙儿,求您可怜芙儿……”
“不可能!”
赵芙大恨,极度的羞愤与恼怒让她渐失理智,目光里的恨意不自觉流露出来。
镇南王妃见之,心惊不已。
“芙儿,你听姑母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赵芙爬起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满心的愤怒。“这些年您处处暗示我,让我以为我会嫁进王府。若不是您有这个心思,我又岂会一直不与别人议亲!”
镇南王妃被她的眼神吓到,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她大吼着:“如果您一早让我嫁进王府,我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怪……怪你,是你害了我!”
“我……”镇南王妃摇摇欲坠,被林嬷嬷一把扶住。
林嬷嬷身为下人,原本不敢多嘴,但她实是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表姑娘,王妃这些年对你比亲生女儿还要疼爱,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闭嘴!”赵芙声音更大,“你一个奴才,你凭什么说我!我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女,莫说是王府世子,就是宫里的娘娘我也当得!”
她吼出最后一句,跑了出去。
刚一出门,就看到了谢姝。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在赵芙的眼里,谢姝就是她最大的仇人。
“都是你,都是……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得意?”
谢姝摇头,“我不得意,相反,我很难过。”
赵芙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谢姝会说这样的话。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我没有假惺惺。”谢姝看着她,眼神清透。“初见时,你艳冠群芳。那时你是何等的得意,何等的傲气。你不仅瞧不上像我这样出身低的人,也看不上其他人。你的傲气让你不屑与人为伍,更不屑自降身份。而今,你的骄傲去哪了?”
……们国公府的爵位没了……”
“所以你的骄傲也没有了吗?”
……如今已是公主,还嫁给了世子表哥,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你应该记得我说过的话,哪怕我还不是公主时,我也没想过要做妾。你真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此时的模样。听信他人之言,将自己置于最难堪的境地。难道因为赵家爵位没了,你的脑子也没了吗?”
“你……”
“你是赵家女,你的姑母是镇南王妃,你的表哥是王府世子。若你谨守本分踏实做人,他们难道不会管你吗?你完全可以借着他们的势,光明正大地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像个贼一样处心积虑地觊觎着他人的东西。”
“他们若是管我,为何不同意……”
“你简直是可笑至极!”谢姝上前几步,满眼嘲讽。“他们若真同意你做妾,那才是害了你!你若执意一条道走到黑,将来谁也救不了你,望你好自为之!”
镇南王妃不知何时出来,失望而悲痛地看着自己的侄女。
娇娇说的话,正是她心中所想,可惜芙儿不明白她的苦心。
谢姝走到她身边,扶着她。
“芙儿若有一半懂事……”
“母妃,经此一事,她若还不醒悟,那便谁也怨不上。”
谢姝说着,望向暗处。
那树下的人,哪怕是黑暗之中依然皎如明月。
第95章
明月清辉如银, 却自带寒意。
那狭长的眼眸一如黑暗,极深又极冷。
当谢姝望过去时,幽冷仿佛遇上了春风, 瞬间化雾化雨,丝丝缕缕中透着暗夜都藏不住的缠绵悱恻。
“我醒悟什么?我有什么醒悟的!”赵芙的哭喊着, 语气更加恨恨, “姑母, 我有今日全是你害的,我现在就走, 我再也不会来碍你们的眼!”
“等等!”
谢姝叫住她。
她以为自己的以退为进生效,心下一喜。
谁知谢姝根本不是挽留她, 也不是向她妥协, 而是吩咐人去将她的行装整理好, 一并让她带走。
“姑母!”她不甘哪。
镇南王妃又失望又怒其不争, 实是没脸替她说话。
谢姝道:“母妃, 她有这样的心思, 再留在公主府已经不妥。且让她回去好好反思一二, 若是她有悔过之心, 无论是我还是萧翎,日后都不会不管她。”
这话说到了镇南王妃的心坎上。
她是赵家女,娘家已经落魄至此, 纵然她和兄长嫂子已生了间隙,但如果让她袖手旁观, 她确实做不到。
“娇娇, 母妃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和翎儿以后商量着来, 凡事量力而行,莫要为难自己。”
婆子们的动作十分迅速, 赵芙的东西以最快的东西收好,连人带东西直接被打包,一并送回赵家。
哪怕是再不甘,哪怕是再不想走,也由不得赵芙。
赵芙被送走后,谢姝扶镇南王妃进屋。
这一通折腾,镇南王妃心力交瘁。
谢姝侍候她歇下后,才离开。
夜色更深了些,但被黑暗笼罩的人还在。那样的深不可测,那样的危险,如同潜伏的猎手,有着异于常人的耐心,在等待着美味的猎物一步步走过陷阱。
离得越近,这样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谢姝脚步渐缓,恨不得调头逃跑。
她刚一转身,便感觉一道疾风而过,然后就看到那原本离自己还些距离的人已到了眼前,正用那黑沉沉的眼睛看着自己。
“娇娇,你又怕我?”
怕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
答案浮上心头的同时,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曾经她以为日夜面对一个能读自己心的人太过可怕,也太过不自在,而今她不仅觉得不怕,居然连不自在都没有。
还有这次的事,她在心里什么也没想,也不曾和萧翎商量过,但他们竟是如此的有默契,承转起合配合得一丝不差。所以萧翎会不会读心,她的心思是不是在对方面前一览无遗,似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的事。”
“那你为何躲我?”
还不是因为不想成为猎物!
“没有,我就是乏了。这几日你应该也累了,走吧,我们早点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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