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也不知为何,两颊突地一热。
当他们一起扶镇南王妃上马车时,手碰到了一起。
刹那之间,似有火光四起。
谢姝觉得自己的指尖像着了火,火苗一下子窜到心里,心尖跟着颤动不止,一种说不出来悸动在摇曳着。
这种感觉……
她感受一阵又一阵的悸动,将指尖蜷起。
但那灼人的烫,却经久不散。
第93章
……
玉竹苑的事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整个盛京城也跟着风声鹤唳。
各部官员但凡是与此案扯上关系的,皆是查了一遍,一旦扯出根带出泥, 事情便变得越来越复杂。
景元帝雷霆大怒,一连在早朝时骂了好几天。满朝文武人人自危, 生怕不知何时帝王的怒火就会落到自己头上。因着安王宁王不在京中, 平王又身有疾而免了朝, 唯一在朝的顺王被他当着百官的面狠狠一通训斥,训其无所事事, 斥其碌碌无为。
所有人都觉得顺王倒霉,以一人之力抵了其他三位亲王的灾。但谢姝知道, 顺王一点也不冤枉。他挨训绝非是因为无所事事碌碌无为, 相反是因为做的事太多, 才让皇帝震怒。
原因无它, 只因玉竹苑背后东家就是顺王。
顺王在世人眼中, 一直是宁王的跟班, 当他与宁王一起时, 世人的目光全在宁王身上, 没有人会在意他。
他平日里再是表现平庸,无论说话还是行事,皆给人一种唯唯诺诺的感觉, 骨子里依然有着对那个位置的觊觎。
天家的阴私,烂账太多, 他又有几分聪明, 事事都没有出头露面, 所以景元帝的怒火虽然烧到了他身上,表面上却没什么大影响。
而齐国公府, 在越来越多证据面前成了出头鸟,被景元帝一怒之下夺了爵。
听到这个结果时,镇南王妃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因为至少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不仅保全了性命,祖产也能保住,日后就算没有身份地位,也能衣食无忧。
但夺爵不是降爵,从一品国公府到平民,赵家人谁也接受不了。所以一家人搬出国公府的第二天,赵芙就哭上门来。
赵芙毕竟是镇南王妃最疼爱的侄女,哪怕失望,哪怕怒其不争,却还是有怜爱。尤其是听到赵芙说父母迁怒于她,要将她逐出家门时,更是心疼不已。
“姑母,芙儿错了,您原谅芙儿好不好。芙儿以后都听您的,您就让芙儿留在您身边侍候您吧。”
这个要求,让镇南王妃为难起来。
因为这不是镇南王府,而是公主府。
“姑母,芙儿保证听话,芙儿绝不给您添麻烦。求您可怜可怜芙儿,不要赶芙儿走,否则芙儿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谢姝一来,听到的就是赵芙这番话。
赵芙在看到她之后,居然跪下来求她。
“公主殿下,以前都是民女不懂事。民女已经知错,求你可怜可怜民女,给民女一条生路吧。民女愿当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看到自己的侄女如今这样,镇南王妃自是心里不好受。
谢姝不会读心,却也知她必定已经心软。
人心最是易变,一时硬一时软,赵家人算计萧翎时,她可以硬起心肠来为了自己儿子放弃自己的娘家。如今娘家已得到该有的惩罚,她多少会生出几许愧疚之心。何况赵家如今落魄至此,身为赵家女的她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
但赵芙真的知道错了吗?
对此,谢姝持怀疑态度。
她身为儿媳,倒也愿意卖自己的婆婆一个面子,顺便想看看这个赵芙到底想做什么。若真存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正好彻底一并收拾。
听到她同意赵芙留下来,镇南王妃反倒迟疑起来。
“这不妥当,若不然我搬回王府住吧。”
“……姑母,您在这里住得好好的,若是因为芙儿累着您,那就是芙儿的罪过了。公主殿下是您的儿媳,她应该也不希望看到您劳累折腾吧。”
赵芙急切地说着,不停偷瞄谢姝。
谢姝不说话,目光极其平静。
见她不说话,赵芙又哭起来。
“姑母,公主殿下都答应了,您怎能拂了她的好意?”
“你这孩子,怎地还是如此不知事。”镇南王妃又失望起来,她本来就是客人,哪里还能让自己的侄女留下。
这个芙儿啊……
谢姝道:“母妃,不打紧的,就让她住下吧。”
赵芙心下一喜。
她像是怕镇南王妃会坏自己的事一般,赶紧道谢。
“多谢殿下。”
“不必谢我,你应该谢谢我母妃。母妃心善,再是知道你父母不可能真的对你如何,还是想护着你。但愿你尚有良心与感恩之心,对得起她对你的这份怜爱之情。”
镇南王妃听到谢姝这些话,不无感慨。
娇娇这孩子又明理又懂事,还知道体恤别人,若是芙儿真的知道错了,日后但凡是能学到娇娇的一星半点,她也就知足了。
未怕侄女给公主府添麻烦,她自然是一番耳提面命。赵芙也表现得十分乖巧与感激,一一应下。
谢姝离开时,视线从赵芙带来的行李上划过。
很显然,赵芙是有备而来。
毕竟若真是一时之气离家,谁会提前准备好几个大箱笼,且箱笼里面衣裳首饰齐全,看着像是新置办的行装。
赵芙努力装模作样,自然没有看到谢姝眼底的那抹冷意。
至此,公主府便多了一位女客。
长公主得知后,颇有几分无奈与不解。她可没有老糊涂,自那次破鼓事件之后,便已看出赵芙的心术不正。
当着老太妃和镇南王妃的面,她自然什么也不会问。
毕竟赵家刚失势,身为赵家女的镇南王妃最是难过。便是身为婆婆的老太妃,这个时候也不会多说什么。
然而私下无人时,她自是要问一问自己的孙女。
“娇娇,你怎么能把人留下来呢,你是怎么想的?”
那赵家丫头来给她请安时,面上倒是装得可怜,但那眼晴里可是有掩不住的小心思,一看就是憋着什么坏,或是冲着什么东西来的。
谢姝正在沏茶,一套动作虽谈不上娴熟与行云流水,却有一种自然清新又别样的赏心悦目之感。
“祖母觉得这样的人,是放在外面,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好?”
一句话,让长公主恍然大悟。
她就说她的孙女岂会行事毫无章法,原来是这样。
如此一来,她便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可是公主府,一个跳梁小丑若还能掀起浪来,那她李央的一世名声岂不成了笑话。若真有娇娇收拾不了的局面,不是还有她嘛。
她品着孙女亲手泡的茶,眉眼间全是柔和之色。
半个时辰后,谢姝准备去给萧翎送饭。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一发不可收拾。她照旧陪萧翎一起用过饭,然后再离开。
她却是不知道,因为她又是送饭又是陪吃饭,萧翎已然成了清风院所有新老官员羡慕嫉妒的对象。
尤其是章也,竟然大受刺激,从一个百般借口推三推四不肯成亲的人,变成了成天嚷嚷着要赶紧大婚的人。
按他的话说,连萧长情这棵铁树都开了花,没道理他这样风姿卓越又随风飘扬的柳树还光长叶子不开花。
他看着送完妻子之后快成望夫石的人,夸张地摇头叹气。
“别看了,马车都走远了。”
萧翎睨他一眼,“你不懂。”
“……我说萧长情,不就是成了亲嘛,我实在是受够你了,我跟我父亲说的,务必挑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我也要娶妻!到时候我夫人也天天来给我送饭,陪我吃饭,我看你还怎么炫耀!”
两人说话时,谢姝的马车已拐弯不见。
马车一路前行,行至半路时被人拦住。
天气已凉,凉风渐有割肤之感。阳光却正好,普照之处一片温暖。凉与热在人间一重逢,阴阳互转中仿佛隔世一般。
隔着车帘,谢姝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陈颂。
陈颂一脸憔悴,下巴还有青茬,看上去状态十分不好。他拦下马车之后,鼓足勇气才说出一句话来。
“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谢姝想了想,命车夫将马车靠边。
她也没下马车,而是把车帘掀开。深碧色绣金的车帘,衬得她越发的玉色天成。当她清澈的眼睛淡淡地看过来时,如平湖秋月。
陈颂只看了一眼,不敢多看。
他怕。
怕忍不住贪恋,怕忍不住再生妄念。如今的他,再也没有资格叫她一声娇娇妹妹。他对她而言,低下卑贱一如这车底的轱辘。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我父亲被人诬告,说他涉嫌买官……”
原来是陈家也受到玉竹苑之案的牵连。
谢姝想着,道:“此案是萧翎在查,若你父亲真是诬告,萧翎必会还他一个清白。”
陈颂闻言,双手成拳。
以前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人人都说他是读书之才,他也曾踌躇满志,却不想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天真。
他不信萧翎,甚至怀疑是萧翎在背后使的坏!
“殿下,我父亲已入仕多年,当年之事若有人诚心诬陷,他如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萧大人公务繁忙,恐怕也没有精力去追溯查实。一旦我父亲自辩无门,前程必将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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