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站在萧翎面前时,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果然还穿着黑色的官服,官服之上隐约还有暗色的污渍。
【你又在连夜审案子?】
“嗯。”
她忽然有些别扭起来,良心也有些不安。同时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心虚,心虚自己为何笃定他会来。
他是她什么人啊,为什么会在听到今天的事后,晚上就会来找她?她到底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肯定会来见自己?
【……的事也没那么急,你可以晚两天再来的。】
“那刚刚是谁在心里不停喊我?”
【世子爷,知道你会读心,就别在这里炫耀了。赶紧的吧,万一我姨母睡着了,那你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走在前面,萧翎跟在后面。
两人来到叶兰的门外,透过门与里面的布置,她的视线层层穿过,最后看到床幔里着躺着的叶兰。
叶兰果然没睡,正辗转反侧。
【你离近一些,免得听不清楚。】
萧翎:“……”
他也疯了。
大半夜的还有一堆的案子积在那里,他竟然陪这个小姑娘在听一个妇人的墙角。
突然他脸色一变,眼底瞬间风云变化。
【听到什么了?】
谢姝问他,下意识靠近。
“是谁在外面?”叶兰惊疑的声音响起。
谢姝一惊,然后就感觉一只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又来这招!
第48章
屋内传来动静, 叶兰应是起了。
她走到窗边,像是在屏气静听,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异样, 似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脚步声又往回走。
不知过了多久, 捂着谢姝的大手终于放开。
【我姨母睡了吗?】
萧翎摇头, 神情如覆着寒霜, 说不出的凝重。
谢姝不敢打扰,没再出声。
寂夜仿佛一张巨大的网, 无声无息地慢慢收紧,最后这天地间好似仅有他们二人, 相互依偎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 萧翎朝她轻轻点头。
她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松懈, 小心翼翼地吁出一口气, 如受惊的小兽终于到了安全之地, 神情间全是如释重负。
萧翎见之, 嘴角微微上扬, 眼底的寒霜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冰而出, 须臾间发芽抽枝,开出绚丽至极的花来。
两人极有默契,几乎是同起退后, 同时往回走,这样的默契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 同步到令人惊叹。
然而此时, 谢姝半点未曾注意, 一门心思全在萧翎到底听到了什么上。但萧翎发现了,眼底盛开的那朵花越发妖艳。
到了可以说话的地方, 谢姝停了下来。
【我姨母刚才没发现不对吧?】
“身怀秘密之人,日不能安,夜不能寐,自是比寻常人更为警醒多疑。你放心,她没有发现窗外有人。”萧翎压着声,低着眉眼,温热的气息混着这些字,一样不落地进了谢姝的耳朵里。
谢姝避开一些。
【我之前看到她的包袱中有一件旧袄子不太对,里面夹着东西,几张纸和一封信,那信上的字似是用血写成。她曾在姜尚义家里当过下人,我怀疑那些东西是姜尚义交给她的。你刚才听到了那久,她都说了什么?】
“你猜得没错,那些东西确实是姜尚义交给她的。她今天白天见到姜瑜,已有所怀疑,过后必定会找机会确认姜瑜的身份。”
【好,这个机会我来帮她。你派人跟着,免得发生什么意外,还有姜瑜那边你也要盯着。】
萧翎用那双深邃到不可见底的眼睛看着她,道:“我已暗中派人前往月城,无论是国仇还是你的家恨,我们一样一样来。”
她闻言,心里的弦似被人拨动了一下,发出猝不及防的声响,吓了她一大跳,心肝脾肺都跟着颤了颤。
这种来自内心深处陌生的触动让她微微失神,待想去认真思量时,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再也难觅踪影。
良久,她点了点头。
……
翌日。
叶兰依然起得很早,她为奴多年,自然是不习惯等着别人的侍候,又怕和下人抢活干会丢叶氏的脸,便寻了一个自在又能做事的地方,那就是厨房。
她干活麻利,操持一家人的饭食游刃有余。叶氏原本怜惜她,不愿她再劳累,但她说若是不做点什么反倒会难受,叶氏也就由着她去了。
饭后,她照旧和叶氏一起做着女红,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当她再次望向门外时,谢姝问道:“姨母,您可是觉得家里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她心一动,想点头,又怕不太妥当。
叶氏见她不语,似是也瞧出了什么,自责不已。“瞧我,竟是忘了。姐姐你以前最是拘不住的性子,若不然我们今日再出去逛逛?”
她连忙摇头,“哪能呢,我以前的性子早就改了。”
说完,又怕叶氏多想和难过,“现在年纪大了,不比从前。我就是觉着你日日陪着我,我心里过意不去。”
叶氏眼眶一红,“你我分开多年,便是日日陪着我都觉得不够。”
“香儿。”叶兰的眼睛也湿了,“我……我怕会连累你。”
“姐姐,怎么会呢?你我是姐妹,你怎么会连累我?”
叶氏自然是听不懂叶兰话里的意思,但谢姝却是知道的。
谢姝道:“娘,姨母怕耽搁你照顾爹和弟弟们,若不然我陪姨母吧。正好今日天气凉快了些,我陪姨母出去走走,可好?”
叶兰分明意动,却有些犹豫。
叶氏瞧她神色,想了想,道:“也好。”
姨甥二人将出门,好巧不巧苏夫人与其女苏婵娟打门前过。母女二人同样不大的眼晴看到她们后,齐齐哼了一声。
举人巷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住得久了,但凡是谁家有个风吹草动什么的,不多时便会传得满巷皆知。
叶兰上京已有几天,巷子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谢家多了这么一位亲戚。关于叶兰的经历,外面也有传言。
“什么正经人家,竟然和一个下人做亲戚,真是丢死人了。”苏夫人嘲讽道。
叶兰闻言,羞愧低头,双手不安地握在一起。
谢姝上前,冷冷地看着苏家母女,“道歉。”
苏夫人嘴一撇,“你们家和下人做亲戚,这事谁不知道,还不让人说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谢十道和叶氏夫妇多年来一直寻找叶兰,并不是什么秘密。而谢娴和杜明礼夫妇将叶兰带回京城,更没有藏着掖着。
人言籍籍,如何能拦得住。
“没有不让人说,但我们不觉得丢人,你凭什么说我们丢人。”
“这还不丢人?”
“我们不偷不抢,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不像有些人丧尽天良,尽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不是诬蔑别人,就是仗势欺人,那样的人才丢人!”
苏夫人上回吃了大亏,连着好几天没敢出来见人,心里一直憋着气,若不然也不会故意等在谢家门前寻晦气。
谢姝与她对上,正合她意。
她当下双手叉腰,大喊,“你说谁丢人?你再敢说一句……”
话未说完,一盆水当头泼下。
叶氏端着盆,温婉而立。
那优雅的姿态与从容淡定的表情,仿佛泼水的人不是她。
“苏夫人,真是对不住了。刚给我家养的王八换了水,还想着泼在路上降降热气,哪成想你会在我家门口。听着你最近火气不小,你就当是大热天的我给你降降火。”
又是王八水,又是降火,听得苏夫人的火全上来了,哪里还降得下去。她一头一身的水,破口大骂。
“……就是故意的,你个黑了心肝的,你不得好死,你……”
“苏夫人,你可瞧清楚了,你站的是什么地?”谢姝淡淡地来了一句,打断她的骂声。
她定晴一看,自己都快站到谢家墙边了。这若是让别人来评理,她也不占什么好,但尽管自知理亏,她依旧要胡搅蛮缠。
“大路朝天,人人都走得,又不你家的路,你凭什么不让别人走。你们母女俩没一个好东西,怪不得把下人贱奴才当个宝,还当成亲戚养在家里,我……”
“啪!”
叶氏一个巴掌过来,苏夫人都懵了。
好半天,苏夫人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嚎。
“你们快走。”叶氏对谢姝和叶兰说。
叶兰一脸愧色,这个样子她如何能走。
谢姝低声道:“我们走了,我娘才好处理。”
一听这话,叶兰才犹豫地上了马车。
而叶氏,则等她们上了马车之后转身进门,然后“嘭”一声将门关上,任由苏夫人在外面嚎天嚎地。
马车出了举人巷的牌坊,叶兰忐忑不安。
“娇娇,我们就这么走了,真的没事吗?”
“若有事早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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