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一心求战,为此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罔顾国法。口口声声会让夏朝和百姓过的更好,他真是那么想的么?
若只从个人的生活来看,若只从旁人的议论来看,这二人究竟谁才是好,谁才是坏呢?
治国之道,岂在空谈?!”
商站起身来,他手指向院门外,“当年在天下学宫,我曾质问荀师。为何要将礼放在法之前。
今时今日我自然明白,礼即是他的仁慈,法即是他的怒火。
可能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又有多少呢?
纵是夏朝,仍有很多人,连书都还没有看过几本,什么时候才能懂得背后的道理呢?我们又要规定出多少的礼制,才算贴合夏朝的局面?”
他看似在发问,实则早已有了答案。
“法!唯法永存!”
商眼中精光闪烁,他的语气也变得铿锵有力,无穷的信念充斥于心间,那是他在天地、在人间感悟到的毕生心血,“法即是规则!规则是一条死线,谁触动规则,谁就要被规则所伤!
爱繁华、爱美人、好饮食……不触法,则无人可以此指摘。
世人推崇,只在口中呼和为天下苍生者,只要违法,必惩必究!”
商站在那里,分明显得分外渺小,略显佝偻的脊梁沉重的压在身上,让他难以抬起头来。
可就是那瘦弱的脊梁,硬生生撑住了夏朝的天空,撑住了夏朝无数的子民。
“法度不容侵犯!不以人之好恶为转移!
如此,即不为人言所伤,亦不为虚无缥缈之言论所败。
依法而行,依法而做,依法而制!
举国同法,令行禁止!有罪则罚,有功即赏!则官吏无贪,庶民无私,浩然正气自存,国家不战自威!”
商目光灼灼的看向顾担,问道:“顾先生,此法,可否衡量天下?”
静静的听着商的讲述,顾担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只是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又倒了一杯那苦涩至极的茶水。
“敬你一杯。”
顾担说道。
“好好好,如此,我就当顾先生认同了。”
商大笑,又回到桌前。
开始更加细致的讲述起了顾担不在夏朝的那段时间里,夏朝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并无太多的变故。
顾担走后,荀轲就成为了夏朝的守护者。
与商、苍一同拟定了如今夏朝大部分的法度。
此后荀轲请辞,苍担任夏朝丞相。
两年之后,荀轲觉得夏朝已经可以,苍和后辈们也都成长了起来,便像是禽厘胜那样,周游列国而去。
只不过两个人都有一种默契。
不周山脉在夏朝的北方。
而禽厘胜却是带着墨家的人往南边而去。
荀轲则是选了东方。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仙道。
或许他们心中也明白,在凡俗中行之有效的一套东西,一旦有过于高深的力量闯入,就很容易支离破碎。
蛛网或许能缠住比蜘蛛大很多的猎物,但过于庞大的东西,也能轻易将蛛网撕扯掉。
但天下甚大,总有一些地方。
需要墨家,也需要儒家。
在仙人尚未触及到的地方。
至于夏朝,这些年也一直稳扎稳打。
唯一值得一提的大事,便是荀轲离去之后,商没过多久,就来了一次诛杀儒生。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一口气砍了千余位儒生。
其中有权有势者占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更有权有势。
毫不夸张的说,荀轲前脚刚走,商后脚就将儒家的中坚力量给砍了一大半。
不能说是人走茶凉吧,只能说是恨不得赶尽杀绝。
这当然不是因为商跟荀轲有大仇,更不是因为商非常仇视儒家——他就是荀轲的弟子,也算是儒家的学生,可那跟他砍儒家的人有什么关系?
他要砍人,理由也很简单。
那些人活该被砍。
问就是触犯了夏朝律法,死有余辜。
此前便是荀轲都参与到编撰的法典,其实并没有很好的施行下去。
总有人阳奉阴违,甚至多有驳斥之举。
因为儒家的言论本来就很开放,要知道荀轲自己就是师从墨者,然后自立一家宣扬道义的,开山师祖都这样,后辈们自然也有样学样。
多是批判法典不近人情,毫无“温度”,不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
连如厕都要规定地方,否则就要挨罚,甚至可能坐牢,天底下还有这么可笑的事情么?
因此荀轲在位之时,便是儒家都有很多人不肯服从。
这和荀轲的能力没关系,只能说当初为了驳斥墨家所造成的影响,留下的后患。
荀轲一走,商立刻就动身了。
一口气抓了千余位儒生。
当所有人都以为商是昏了头的时候,他砍了那些人的头。
自此之后,再也无人敢将夏朝的律法不当回事。
能砍他是真砍啊!
管你什么富家大户、名门望族、皇亲国戚。
被法家逮到,不死也得脱层皮。
律法所依,皇权当许!
以雷霆手段,行毒辣之事。
商凭借着承平帝的支持,一手打造了法家。
别说是儒生了,墨者胆敢违逆律法,他也照抓不误!
你看我敢不敢!
凭此,法家一举越过了需要数十年甚至是百年的积累,登上了夏朝权利最巅峰的舞台。
用无数人的鲜血,染红了夏朝的律法,深深烙印在了骨骼里。
如今皇都的街道上之所以没有屎尿横流,或许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很多人的觉悟提升了,但更大的原因,其实是那样做真的会挨罚,严重的还会坐牢……
以小见大,法家的冷酷,却维持了夏朝的繁荣。
这一切,商说起来云淡风轻。
好似只是嘴皮子一碰,就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但顾担深切明白,一切自上而下的改革,总是千难万难的。
还好当初的夏朝尚是新生之时,并未真正定型。
墨丘和荀轲所留下的余泽也还在。
而承平帝作为夏朝的第二位皇帝,也没到会被人训斥“违背祖训”的时候。
快刀斩乱麻,君臣一心,方能有此等成就。
属实不易。
刮骨之痛在所难免,为的却是千秋万代,定的亦是夏朝根基。
“不着急,慢慢说。”
顾担给商倒了一杯茶水,“有时间。”
……
大祈。
一处普通的村落前。
韦传名看着手中的石头,摸着仍自淌血不止的额头,一阵阵的剧痛钻心袭来,那块石头竟从手中滑落了下去。
“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略略起伏。
他是想死的。
宗师的修为化为乌有,一个普通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
被完好无损的送出夏朝,是最大的羞辱。
正如他当初所言,不过一死而已!
士可杀,不可辱!
但……
为什么没直接死掉呢?
为什么手中的石头会掉下去呢?
为什么会感受到那般难以忍受的剧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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