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衿脸色未变,他坐在床上抬手对赵姨娘行了个礼道:“见过姨娘。”举手投足间满是敬重,可嘴里的话却像一根刺一样扎到了赵姨娘的心里。
赵姨娘平身最讨厌别人叫她姨娘,从前谢衿亲娘刚去世不久,赵姨娘就着急忙慌要求府中众人叫她夫人,谢怀远宠她,所以从不修正,而与谢府交好的世家夫人给谢怀远面子,也会称呼她一声谢夫人。
如今赵姨娘见到谢衿这个傻子居然这般叫她,心中怒火更甚。
谢衿痴傻,从前都是被哄着喊她阿娘的,现在这样叫她,必然有人教唆。
想到这里,赵姨娘愤怒地一把拽过一旁低头站着的桃溪道:“你个小贱蹄子,是不是你教唆的谢衿这样叫我,不仅如此,你竟然还敢违反府规偷偷溜出府,你胆子太肥了,来人啊,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身后的小厮听到赵姨娘的话,便撸起袖子准备拉桃溪出去。
桃溪吓得赶紧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啊,二少爷受了伤,我如果不出府买药,他会死的,您饶了我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苛待谢衿,不给他药材治伤?”赵姨娘嗤得一声反问道。
桃溪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这般曲解,忙解释道:“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姨娘并不想听她解释,冷声吩咐手下人:“拖下去,使劲打。”
可小厮的手还没碰到桃溪,就听到床上谢衿的声音:“慢着。”
谢衿的声音不大,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他的话成功让小厮住了手。
明明此刻靠在床上的谢衿脸色苍白,整个人看着非常虚弱,但是却不能让人轻易忽略他的存在。
小厮看了看谢衿,又看了眼赵姨娘,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衿的突然出声让赵姨娘愣了一下,她听谢娇说谢衿仿佛变了个人时还不信,现在看来他确实和之前不一样。
但是赵姨娘在谢府独得谢怀远宠爱多年,无论谢衿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怕,是以她重又指着桃溪骂道:“你们都聋了吗,赶紧把她拖下去。”
小厮看着发火的赵姨娘,生怕自己受牵连,便不敢再耽搁,道了声“是”便拖着桃溪的胳膊往外走。
谢衿见状并没有言语,而是突然换了副模样,他曲起腿,双手抱着膝盖,可怜巴巴地看着赵姨娘道:“姨娘,我受了伤,院里又没有药材,只能出府去买,你看在她忠心耿耿对我的份上放过她可以吗?”
谢衿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最喜欢对着母亲撒娇,他长相俊秀,嘴巴又甜,每次母亲都很受用。
现如今,赵姨娘同样也很受用,她此刻心里得意得很,即便谢衿莫名变了个样子又怎么样,此刻还不是要乖乖听她的话。
这桃溪就是个低贱丫鬟,杖她二十,如果没撑住死了那就死了,正好给谢衿一个教训,她轻易动不了谢衿,难道一个丫鬟还动不了嘛。
赵姨娘笑着张嘴道:“谢衿,算你识相,你这丫鬟可恶得很,她不仅坏了府中规矩,还污蔑我们不给你治伤,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教训她的。”
谢衿眼眸微动,他没有说话,而是掀开被褥,从床上下来,慢慢地走到赵姨娘面前。
谢衿才十六,个头却已经比赵姨娘高出不少,他此刻站在赵姨娘面前,从气势上就压了她几分。
“姨娘说笑了,桃溪是我院里的丫鬟,她犯错哪用得着姨娘亲自动手啊。”谢衿不急不慢地开口笑道。
赵姨娘见谢衿一直一口一个姨娘地叫她,心中很是不快,她挺了挺腰摆出正室的架子道:“谢衿,你娘死的早,我现在是府中唯一的夫人,你应该喊我一声阿娘。”
谢衿闻言,看着赵姨娘趾高气扬的态度,过了会突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阿娘……”
赵姨娘听着谢衿乖巧的叫声,心里那点不快消去大半,她张嘴刚要答应,却又听谢衿道:“你可不配。”
谢衿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并未淡去,可话中却充斥着满满的不屑。
“你……”赵姨娘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谢衿道:“我是你的长辈,你竟然敢对我这般无礼,你太过分了。”
赵姨娘此刻恨不得让人把谢衿一块打了,可她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打人,只好把怒火全部发在桃溪头上:“你个贱蹄子,谢衿就是被你教唆坏的,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完就要亲自上手去打桃溪,谢衿自然不让,他把桃溪护在身后,赵姨娘气急,一把扯过谢衿的胳膊。
赵姨娘的动作牵扯到谢衿腰间的伤口,谢衿“嘶”的一声,手扶在腰上,他皱了下眉,显然是伤口疼得厉害。
“谢衿,我教训丫鬟,你最好不要插手,不然我连你一块打。”
“你这是要打谁?”赵姨娘话音刚落,一道威严而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
这声音一下让赵姨娘变了脸色,她忙迎了出去,对来人行礼:“见过周太傅。”
低着头的谢衿听到“周太傅”三字,不由勾起唇角,周安来了,赵姨娘便不敢对他不客气。
周安看也没看赵姨娘一眼,而是走进内室,看到半跪在地上的谢衿,一个健步走上前扶起谢衿道:“衿儿,你怎么样了?”
谢衿抬起头,看向周安,周安年过四十才得了个女儿,女儿二八年华嫁给谢怀远,次年生下谢衿,如今谢衿十六,这周安已经七十多了,可是看他的模样,只是头发有些花白,身子骨却很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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