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迷蒙,酒柜里的酒一瓶瓶摆着,好似近在眼前的炸弹。这种炸弹最终将在人心里炸响,摧毁理智,在人的嘴边化作声嘶力竭的喊叫。
谢灵曜自作主张,点了杯威士忌一口闷,严敬尧在边上喝柠檬水。谢灵曜把杯子过去,严敬尧摆摆手示意不要。
谢灵曜原本脸上还有笑容,见严敬尧拒绝,脸色骤然冷峻。
“你不想跟我聊聊吗?”谢灵曜收回手,语气冷淡,“否则,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陛下,我想等事情全部解决再跟你解释,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严敬尧叹了口气,眼看着陛下又续上了第二杯,喝得都快见底了,这才开口,“许多事并非你想得那样。”
不知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吵,还是严敬尧说话的时候太轻,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像天上漂浮的一朵云。谢灵曜没太听清严敬尧的话,他自顾自笑了一下,仰起头去看,看到刺眼的灯光直照在眼底,那是一种极快变化的灯光,闪闪烁烁,锋利刺眼,让人迷惘。
他感到迟缓的眩晕在往上冒,许多潜藏在心底,拖泥带水黏连着的复杂情绪,如同深夜的沼渣蒸腾起来。
谢灵曜凝视着严敬尧:“既然不是我想得那样,为什么不能说?”
严敬尧靠过来一点,谢灵曜觉得他的表情十分为难,还有一点委屈:“因为事情虽然不像你想得那样,但可能比你看到的更加麻烦,叶卡捷琳娜应该也跟你透露过一些吧,拍电影是件很麻烦的事,从投资到制作,里面的水很深。”
“麻烦?”谢灵曜冷笑一声,“麻烦不解决,只会增添更多的麻烦。”
严敬尧知道谢灵曜这火是消不下去了,于是给陛下点了一份炸洋葱圈,可惜陛下不想吃,于是他只好自己拿了一块。
“因为这是我跟陛下之间的私事,私事有私事的处理方式,我说过,我会做任何事来让你满意,但在此之前,有一点外面的事需要我去处理。”严敬尧把洋葱圈在酱里蘸了一圈,塞进嘴里,凝视着陛下一张生气的脸。
“外面的事?”
“嗯,这也是为了你好,谢贞明,我会保障你的安全。”
谢灵曜并不懂现代人的思路,对严敬尧而言,把私事和公事分开,是他做事的原则。但对谢灵曜而言,家里的事都没搞明白,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还有公事要办的?怎么着你是要愚公移山还是大禹治水?你干脆说你要精忠报国好了。
谢灵曜觉得简直可笑,轻蔑地回答:“我不是你的私人物件。”
严敬尧偏头笑了一下,无奈地说:“没关系,现在你心情不好,所以不愿意答应。不过或许等我办完了事,你会改主意的。”
谢灵曜感到不断地被冒犯和激怒,以及发觉严敬尧是一点也不怕自己,他恍然之间,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回到了最初不断试探的阶段。
只不过,在阴云笼罩的时刻,争执的每时每刻都伴随着欲望的升腾,越愤怒,越撕裂,越想要。
谢灵曜觉得酒劲有点上来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严敬尧看。严敬尧当然不怕陛下,他是忍人,做梦都想拥有比宝。在遇到陛下之前,他想过再养一只比格,但现在不想了,因为陛下更有趣。
忍耐本来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在虚假的遮掩之下,很多真相会浮出水面。
谢灵曜压着火,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想说,那就来陪我喝酒,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就滚蛋吧!”
严敬尧略一挣扎,他很想说他要开车,不过一想到今天已经让陛下生气了,他莞尔一笑说了句好。
他换了个方式,点了一份果盘,陪陛下吃水果。谢灵曜喜欢各种水果,像这样切成小份装在碟子里的最喜欢,于是严敬尧就把果盘摆成一个爱心,谢灵曜挖掉一块果肉,他就把边上的水果堆上去,于是爱心越缩越小,很快被谢灵曜吃光了。
一直喝酒陛下会不舒服,万一喝吐了好歹有个人能照应,严敬尧是这么想的,他必须照顾陛下,无论陛下愿不愿意,心里高不高兴,他决定要这么做,就一定要做。
但由于信息交流不通畅,而且关系闹得有点僵,现在他做什么谢灵曜都不领情。
谢灵曜吐倒是没吐,不过喝了几杯酒之后,他开始发酒疯。陛下是个在人群里惹眼的人,他很容易被周围的人盯上,不知不觉就跟周围的人聊了起来。
所以,严敬尧就去了洗手间一趟,回来发现陛下身边围了一圈人,谢灵曜跟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周围的那些男男女女,都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人,跟他手拉着手,似乎马上就要开始哭。而他已经被挤在外围,已经成为第二梯队候补人员了。
严敬尧有点不悦,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在一旁等着,等待的过程让他觉得煎熬,怒火一点点地往上窜。
谢灵曜就当没看到严敬尧,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激怒严敬尧,这既让他觉得危险又觉得满足。他们两个人有一点是极其相似的,都有极端冷酷的一面,都需要不断刺激,才能一点点把心给剥开。也知道内心深处有深不可测的黑洞,所以小心翼翼地行动,担心伤害别人,也担心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严敬尧看了一眼手表,他给谢灵曜半小时的时间,让他自己玩一会儿。
不能再多了,这短暂的游戏时光,是他暂时无法让谢灵曜满意而做出的让步,尽管他已经非常不爽,但他还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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