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军师,咱们的人发现这镇上前几天应该还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我们在好几家的灶房里发现了一些白菜萝卜,都还比较新鲜,看那样子应该摘了没几天。还有水缸里的水也还有一半,缸底的灰尘很少。”
如果是从他们离开后这座小镇就荒芜了,绝不可能是这样。
军师想得多一些:“看来他们是早得了消息跑了。但我们拔营回桥州是临时决定,这些人跑得这么快,当心是庆川官府的人跑到了我们前面。”
“大帅,我建议,今天大家都别去镇上的房屋中休息,都露天扎营在外,将镇上的房屋拆一些燃烧取暖。住进这些房屋中,防线拉得太长,夜色又深,很容易被人摸进来下黑手。”
连番受挫,葛淮安也谨慎了许多,点头道:“军师说得是。周将军,今晚让轮值的人当心一些,多安排一队小队巡逻,每刻巡逻一遍。”
“是。”周将军拱手应道。
本以为如此谨慎的安排必定万无一失了。
可半夜的时候,轮值的一个士兵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倒下了。
旁边的士兵凑过去一看,这士兵心口处中了一箭,他心下大惊,刚要起身却感觉后背一痛,人也跟着挂了。
几息的功夫,临时营地中就有十数人被箭射死。
听闻动静,周将军辨别了一下飞箭射来的方向,下令:“一营二营,打上火把,随我去搜,其他人加强戒备。”
他点了一千人,循着长箭飞来的方向追去。
但那是一片树林,到了林子前,周将军发现了好几处脚印,随即抬手制止了后面的人:“莫要进林子。”
大晚上的进不熟悉的林子,他们这么多人,必然会被分开。
这批放冷箭的箭术惊人,而且不知道林子中还埋伏了多少庆川官兵,他们贸然冲进去没好处。但放任这些人给他们放冷箭偷袭也不行。
思量片刻,周将军挥手下令:“放火,烧了这片林子,一营二营的人守在这,但凡有人从林子中出来,就地格杀,一个都不许放过。”
交代清楚后,他立即回去向葛淮安复命。
葛淮安脸色铁青,面对周将军还是放缓了语气:“你做得很好。”
熊熊大火很快在林中燃起。
大军守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从里面出来,估计是从别的地方逃走了。
不过好在后半夜没人再放冷静,让他们平稳地度过了。
只是经这么一搅和,将士们都没休息好,精神都不大好。
看到这情况,葛淮安已经完全升不起跟庆川官府一绝高下了。如今,他只想带着剩下的两万人顺利回到桥州。
第二日,他们又连番遭遇了两次冷箭,但都以损失几十人的微小代价顺利度过了。
及至晚上入了南庆县城,葛淮安终于松了口气。
如今有城池做掩护,他们也不怕庆川官府的骚扰了。他准备带兵在城中休整几日,将士们的状态调整过来之后再继续出发。
陈云州见没有机会可趁了,随即带着人马返回了庆川。
庆川城中一片喜庆,百姓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他们守住了庆川,赶跑了乱军。
陈云州走在大街上,每个百姓见了他都高兴地向他问好,语气诚挚,表情激动。
陈云州一一点头,笑眯眯地回了府衙。
一进门,郑深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恭喜大人,这次你们歼灭了敌军六千多人,缴获了四千多把大刀,两千多把长矛,还有粮食五十石,营帐十五顶,大铁锅十口……”
这批收获中最值钱的就是这六千多把武器了。
有了这批武器暂时能缓解庆川官府缺少武器的现状。
陈云州打断了郑深没完没了的报告:“武器和粮食入库,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郑深合上了册子,笑道:“好,大人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明日咱们再议事。”
陈云州却不想休息,他叫来童良:“剩下的箭和银子都在这,你带走吧。”
他得说话算数。
那天晚上时间太过仓促,青云寨的人只拿走了一万支箭,还有两万多支留在了城中。
这次计划能进行得这么顺利,跟青云寨的掩护脱不了关系。
至于后面的骚扰没能成功,这也是葛淮安吃一堑长一智,变聪明了。
童良摇头说:“大哥,林叔他们不要这个,他们想见你。”
陈云州知道,他前段时间没跑掉,那迟早要面对此事。
思索片刻后,陈云州说:“现在庆川城还有很多事情要我安排,三日之后我有空见他们。你通知他们,约个地点见面吧。”
为表诚意,他将会面的地点交给了对方来定。
见他终于松了口,童良高兴极了:“好,那我这就回去告诉林叔他们。”
等他走后,陈云州便回了房洗漱吃东西,然后睡觉,三四天没怎么睡,他实在是困得很。
好好睡了一觉,次日清晨,陈云州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府衙。
陶建华等诸位官员都来到了府衙,拱手行礼:“下官见过陈大人。”
陈云州微笑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这次能守住庆川,诸位大人功不可没。我会上书朝廷,向诸位大人请功。”
一听这话,官员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嘴上却推辞道:“大人哪里的话。大人才是守住庆川的大功臣,下官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
陈云州拿起茶杯轻轻撇去上面的茶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待得他们“谦虚”完了才笑盈盈地说:“诸位大人不必客气,诸位的功劳我都记在心中,有功就要赏有错就要罚,这是咱们庆川府的原则。”
“大人说得是。”官员连忙点头说道。
陈云州不想听他们吹捧,放下茶杯说道:“诸位大人,这场战争虽然结束了,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咱们做。第一件便是庆川的安全问题,朝廷时至今日还没派兵过来,想必情况不太乐观,陶大人前几日已经派人前往仪州打探消息了,具体什么情况还要一段时间才清楚。”
“这次葛家军败走庆川,难保他们不会卷土重来。庆川的安危目前来看,不能完全指望朝廷,因此我决定将此次参战的青壮年全部编入庆川军,加强训练,若他日葛家军再度进犯,咱们也有一战之力。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这些官员这次是被葛家军的凶残给吓到了。
听陈云州这么说,没一个反对的:“大人说得是,咱们是该训练自己的兵员,不然咱们就会如桥州那样,成为敌人案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陈云州满意点头:“既如此,陶大人,此事就交由你负责,将这些青壮年正式编入军籍。军饷待遇,比照朝廷的正规军。”
陶建华点头:“是,大人。”
陈云州接下来又说道:“第二件事是兑现咱们的诺言。人无信不立,当日我代表庆川知府许诺过,战后会给阵亡者家属补偿,如今战事暂告一段落,此事就交由郑先生负责。”
“郑先生,你代表官府,罚没逃离庆川府各家的田产房屋铺子,将其充公,用来作为阵亡家属的抚恤金。”
那些人当初携带细软逃离了庆川,陈云州不怪他们。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
可庆川是他们这些人流血流汗守下来的,这些田产铺子也当归于守城之人。
不然没守住城,这些也会全部落入葛家军的手中。所以陈云州是不打算等他们回来,又还给他们了。
官府没法凭空变出田产土地,用这种办法兑现诺言是最好的。
郑深站起身,拱手道:“是,大人。”
曹清明等几个官员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满,这可是肥差啊,最后竟落入了郑深这么个没有正式官职的人手里,谁不眼红呢?
将最重要的两件事吩咐完,陈云州看向曹清明:“曹大人,你负责医疗队一事非常用心,现在城中还有不少伤员,就继续交给你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杂事多,又没油水,动不动就还来找他,时不时地还死人,曹清明不是太乐意,但如今陈云州在庆川城中如日中天,手里又还掌握着黑火、药这等大杀器,他不敢反对陈云州的安排只能应下。
接下来陈云州又一一安排了其他几名官府负责的工作,有重新统计户册,有修建英雄纪念碑等等。
安排好工作后,这些人一一退下。
陶建华说道:“曹清明此人心大贪婪又怕死,他怕是对大人生出了不满。”
陈云州点头:“我明白。先派人盯着他,若他不老实就想个法子除了。”
以前不动曹清明是因为战事吃紧,他不希望城中闹出乱子,曹清明一家消停后,他也就不想计较了。
可曹清明若是还没意识到这点,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陶建华见陈云州心里有数,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大人,如今战事已暂时结束,城外的村民都想回家,是否要让他们回去?”
“当然要,若他们不种地,军粮从哪儿来。”陈云州琢磨片刻后说道,“不过外面可能还有葛家军的漏网之鱼,你跟村民们说清楚,一旦发现生人,立即抓拿到官府。若是对方人多,就速来报告官府。”
“平日若有空,也可派兵出去附近训练,就当是练兵了。”
陶建华赞道:“这主意好,左右每日都要安排他们跑步训练的,不如去城外长跑,若是发现可疑人员,当场就可抓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激动的声音。
“大人,小的回来了。”
陈云州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柯九咧开嘴笑呵呵地站在那儿。
见陈云州看了过来,他连忙行了一礼,然后劈里啪啦激动地说了起来:“大人,那葛家军退兵了啊,真是太好了,可惜小的不在,不然一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陈云州懒得理会他的吹牛皮,抬了抬下巴询问道:“庐阳与河水县的情况怎么样?”
提起这个,柯九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下来:“河水县还好,那群乱军没打过去。但庐阳死了两千多人,城中的青壮年死了一大半,若非咱们及时赶到,庐阳县恐怕是守不住了。”
“大刘、江平……他们都战死了。”
说到最后,柯九的声音已带上了哽咽。
他父亲就是衙役,他子承父业,从小就经常混迹于衙门中,可这次回去,那些叔叔伯伯,还有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好多都战死了。
陈云州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憨厚一板一眼执行他命令的大刘,沉默却很靠谱的江平,心里就一阵酸涩。
他拍了拍柯九的肩膀:“庐阳百姓会记得他们的。谢煜和文玉龙两位大人怎么说?”
柯九眨了眨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到:“这是两位大人给您的信,大人请过目。”
陈云州拆开一看,经此一战,谢煜也认识到了兵力不足的问题,愿意征兵守卫庆川,但这笔军费开支从哪儿来是个问题。他如实说了庐阳的困境。
至于文玉龙,在听说庆川被围困后,他居安思危,已经召集了三千青壮年入城训练。对于陈云州想征兵,扩大庆川府的兵力,他一万个赞成。
陈云州看完后将信递给了陶建华。
陶建华看过后说:“大人,其实谢大人提的这个问题,咱们也要考虑。现在城中上城墙杀过敌的青壮年有一万多人,全部编入庆川军,军饷伙食、兵器等每年都不是一个小数字。”
养兵可是很花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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