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的队伍趴在树丛中吹了半天冷水,结果白等了。
他们也曾派过斥候去打探,但等斥候回来报告,对方又跑没影了,实在是难缠又狡猾。
葛淮安听到这号角声都头痛:“又来了,陈云州这是打不过就打算恶心死老子吗?”
他这两天肉眼可见地暴躁了许多。任谁一天被人戏耍十几回,而且昼夜不歇,脾气也好不起来。
军师冷静地劝道:“大帅,陈云州此人异常狡猾,他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等废力又无法对我们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事,当心他另有目的。咱们现在若是焦急、愤怒,很容易中对方的圈套。”
葛淮安深吸一口气,吩咐旁边的一名将领:“你出去巡视一圈,让今晚轮值的人当心些,以防敌人偷袭。”
虽然葛淮安觉得以庆川守军那么弱的战斗力,不大可能真的敢半夜偷袭他们,但军师说得对,小心驶得万年船,陈云州这人实在是太奸猾了,不能以常理揣之。
这将领出去巡视了一周,处罚了几个当值摸鱼打瞌睡的,回来禀告道:“末将又增加了一批轮值的人,大帅尽可放心。”
葛淮安揉了揉眉心:“都去休息吧,过几日,定要给他们好看。”
若不是白副将带着人去了庐阳,现在他们这只剩两万左右的战斗力,他会再次向庆川城发起进攻。
号角声时响时停,有时候远有时候近,一整个晚上都没消停。
葛家军已经习惯了,暮色加深,不少人已经能够无视这号角声,将脑袋埋进被窝顺利进入梦乡。
及至半夜,轮值的士兵守了好几个时辰,昨晚没睡好,白天又不能补觉,一个个精神不济,见无人看着,有些个忍不住打起了哈欠,还有些更绝,站着都能小憩。
葛家军军营几百米开外的树丛中,陈云州身穿黑衣,靠在一棵大树上,手里拿着望远镜,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确定了巡逻队伍的路线和时间间隔,也将粮仓周围轮值的士兵大致人数和所站的位置给摸清楚了,按照前段时间斥候的观察,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会换轮值的人员,必须得动手了。
等巡逻队伍走出一段距离后,陈云州放下望远镜准备就行动,余光却瞥见几十道黑影迅捷地靠近粮仓。
他吃了一惊,连忙重新拿起望远镜,看了过去。
只见这些人身手利索地逼近粮仓,一个手起刀落,悄无声息地就解决了粮仓外围站岗的士兵,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也是自己队伍中人所不及的。
这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们是谁?庆川还有其他反抗葛家军的势力吗?
“大人,还不行动吗?”柯九离陈云州最近,刚才已经接到了信号正打算行动了,谁知陈云州又重新拿起了望远镜。
陈云州思索几息,放下望远镜低声说道:“有一批人已经先咱们一步动手了,目的跟咱们应该相同。现在改变计划,二队将炸、药都交给一队,然后退后,一队跟我上,不要跟黑衣人起冲突,放下炸、药就撤退。”
白天斥候观察过,葛家军的粮仓建得非常结实,人力要想破坏得花不少时间。这支小队只有几十人,哪怕个个武艺高强,但要在短时间内摧毁粮仓也非常困难。
而且经过今天这一出,以后葛家军定然会将粮仓看得更严,错过这次机会,再想对粮仓动手就难了。
所以陈云州决定冒险试一次。
他将望远镜交给了二队队长,取过对方手里的炸、药,带着人迅速往粮仓逼近。
等他们靠近,粮仓外围站岗的士兵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
那几十名黑衣人也真是彪悍,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解决了守在粮仓外围的几十名士兵,没有惊动任何人,而且还往里面杀进去了。
这倒是给他们清除了障碍。
依他们这些人的身手,想要在不惊动任何士兵的情况下,解决掉外围看守的士兵很难。现在倒是给他们多争取了一会儿时间。
陈云州示意大家按照先前演练的将炸、药依次放在粮仓外围。
刚放好就听到营地中传来一个士兵的尖叫:“有人,敌袭……”
这一声刺耳的尖叫瞬间打破了营地中的宁静,无数的士兵争先恐后地拿着武器从营帐中跑出来,巡逻队也急速往这边赶。
见状,陈云州连忙示意大家:“快退!”
他也跟着跑了几十米,然后停下脚步,取出背上绑着的玻璃瓶子,将手里的炸、药放进去,然后用力往仓库那一仍。
玻璃瓶呈抛物线,摔落在粮仓旁,因为撞击,瞬间爆炸,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高温瞬间点燃了附近的炸、药,只听轰隆隆的声音迅速响起,一声接一声,一声高过一声,密集又恐怖。刹那间,仓库上方火光漫天,大火瞬间点燃了干燥的粮食。
见火、药爆炸了,陈云州也不恋战,转身就撤退。
直退回停马的地方,他翻身上了马,拿起望远镜又看了一眼军营,那些黑衣人也逃了出来,不少葛家军正在追。
这些人的功夫比他们好多了,而且也非常熟悉地形,还有夜色做天然的掩护,被追上的几率不大。
陈云州没做任何犹豫,下令:“撤!”
葛淮安拥着上个月新收的小妾睡得正香。
结果被这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他猛地坐起来,大声喊道:“怎么回事?”
守在门口的亲卫疾步入营,目光规矩地盯着地面,飞快地说:“大帅,粮仓遇袭,爆炸起火了,具体什么情况小的也不知,阿钦已前去查看。”
阿钦是葛淮安的另外一个亲卫,深受他信任。
听闻此言,葛淮安也顾不得美人乡了,手忙脚乱地起来,抓过架子上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
刚出营帐就跟军师碰上。
军师连忙说:“大帅,我已让周将军待人去追了,他们肯定还没跑远。”
周将军是葛家军中骑术最好的,他手底下那批人,以前都是镖局的镖师,武艺、骑术都非常不错,让他们去追是最合适的。
“军师安排得很好,先去看看粮仓的情况。”葛淮安边点头边往粮仓的方向跑。
二人赶到粮仓,只见粮仓一片熊熊大火,无数的将士提着桶,拿着罐子,甚至是铁锅舀水去灭火。
好在为了几万人用水方便,他们就驻扎在一条小河边,有取之不尽的河水,两刻钟后,大火总算是扑灭了,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粮仓被炸开了一个黑森森的大洞。
亲卫举着火把在前开路,葛淮安踏入这个大洞中,入目都是烧得黑乎乎的粮食,一捏就碎。
他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直走到最里面,总算还有些稻谷没被大火烧毁,但全部都是湿的,应该是刚才将士救火将水泼上去导致的。
烧成灰的粮食自然是不能吃了。
可这些打湿的粮食也保存不了多久。因为干燥的粮食浸了水后很容易发芽发霉,没法食用。而且现在冬季气温低,若是遇到阴沉的天气,根本就没法将它们晒干。
人不可能不吃饭,这次损失大了,葛淮安气得咬牙切齿:“陈云州,等攻破了庆川,老子要将你碎尸万端。”
狠狠咒骂了一句,葛淮安脸色阴沉地巡视着在场众人:“今晚守粮仓的人呢?”
少许,一个都头站了出来,硬着头皮说:“回,回大帅,死得只剩十三个。”
“他们是吃干饭的?敌人都摸到眼皮子底下了,还一点都没发现?来人,通通拉下去砍了。”葛淮安暴怒。
那十三个人听到这话,顿时腿软,不管不顾地就往外冲。
但他们十三个人哪跑得过这么多人发,很快就被抓了回来,就地处决了。
杀了人,丝毫不能减轻葛淮安心里的怒火。
见他还要发飙,军师连忙出来说道:“将粮仓中未被烧毁的稻谷收拾起来,弄一些今明两天吃,剩下的用火烘干。”
“是,军师。”几个都头如蒙大赦,赶紧带着人去干活了。
葛淮安阴翳地看了眼被毁的粮仓,转身回了营帐。
几名将领也赶紧跟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周将军带着一身的寒气回来了。
进门,他就拱手请罪:“大帅,末将无能,追至南城门,未曾发现敌人的踪迹。”
葛淮安气得用力捏碎了椅子扶手。
见状,军师连忙说道:“大帅,今日陈云州的人之所以能烧毁粮仓,皆是因为那。若无此物,他们根本破不开粮仓,给更别提毁坏粮仓引起大火了。”
其他几名将领纷纷附和:“是啊,大帅,那玩意儿杀伤力太大了,不然就是再来几百个人,想要破开粮仓都难。”
粮仓一直是重中之重。
葛淮安也很重视,在修建临时粮仓时,他都命人将墙砌了半米厚。
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到一个不起眼的官府会出现这种大杀器。
众人等了一会儿,军需官来报:“大帅,总共烧掉了约莫四千多石粮食,还剩两千多石粮食,仅够大军撑四到五天。”
不算白副将带走的八千人,营中加上伤员,总共还有近两万五千人。
这些人一天要吃两斤粮食,那一天就得消耗五百石粮食左右。
本来还能撑半个月的粮食,一下子缩到了四五天。
若他们没法在四五天内拿下庆川城,士兵们就要挨饿,一旦没吃的,将士哗变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强攻庆川,葛淮安心里也没把握。今晚那爆、炸物又显示了巨大的威力,不少士兵闻之色变,士气低落,这时候实在不宜作战。
当务之急,还是在那上,只要解决了这个威胁,士气自然就提上去了。
葛淮安看向军师:“可研制出了这种武器?”
军师摇头:“还没有。师傅们连夜在赶工试验。”
这话一落,只听外面忽地又传来了一道爆炸声,比之先前的小了很多。
但现在全军营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声音。
一群人连忙跑出去看,结果发现是烟花爆竹师傅弄出来的。
葛淮安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弄出来了吗?”
被喷得黑乎乎看不出原来面目的烟花爆竹师傅苦笑摇头:“回大帅,可以发出巨大的声响,但破坏力不行。”
“废物……”葛淮安又想砍人,可为了这武器,他还是忍了。
罢了,好在白副将去攻打庐阳了,到时候兵员、粮食都会有的,暂且再等三四天就是。
另一边被葛家军追击的陈云州一行人并没有回城,而且远远地绕过葛家军的军营,往南而去。
没错,周将军之所以没追上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回庆川城,而是打算前往庐阳,支援庐阳。
这是陈云州和陶建华等人商议之后决定的。
庐阳有不少粮食,全县总人口也有二十多万。如果让葛家军拿下了庐阳县,也就等于他们拿到了粮食,还强征了兵力,壮大了葛家军。
那他们今晚所作的一切都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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