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杜尔前去驰援西突厥,张大象听到这话皱眉不解,看了眼一旁的许敬宗,老许他倒是不见怪,脸上堆着笑意。
杜尔沉默良久,“我可以回草原吗?”
张阳笑道:“如果你把事情办得漂亮我当然可以让你回草原,虽说兵马在外,出了长安城你就自由了,可中原有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要觉得你可以背着外交院做小动作,那你就小看外交院了。”
看着他的神情,张阳接着道:“你真以为天可汗会管你的死活吗?就算是你与天可汗当初达成了某种约定,没有旨意的事他会认吗?还是说你们草原人没读过书太过老实?”
“读圣贤的书不一定是好人,读过书的坏人比你还坏,杜尔将军听我一句话,牢门开了之后你便是外交院的人。”
阿史那杜尔低着头,“你拿走了突厥的草场。”
“我没有拿走,我只是承包,不管你信不信这笔承包的买卖都是你情我愿的,小可汗很喜欢我们现在的合作,至少草原上可以安泰和谐,当然了现在突厥有一部分牧场都在骊山的名下,在承包的期限没有结束之前,我们也会保护这份家业,漠北的薛延陀要想再去攻打你们突厥,大唐会主动出手。”
“你也放心,我张阳名声在外,说话算话。”
“你的名声?他们都说你张阳出手狠辣,阴险,狡诈。”阿史那杜尔低声讲着。
一天好心情扫去大半,张阳揣手道:“到底是谁在长安城天天说我坏话呢。”
闻言,许敬宗当即行礼,“下官失职,得空定去查明白是谁在编排张尚书。”
有些受不了这里的霉味,张阳颔首道:“我这人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答应还是不答应给一句话。”
阿史那杜尔躬身行礼,“我答应,我的承诺如草原上的雄鹰终生不悔,追随左右。”
张阳笑道:“对了,我们的人也在小可汗身边,他现在过得很快乐。”
看着张阳的笑容,阿史那杜尔眉眼直抽抽,就差没说他随时可以断了阿史那一脉的血脉。
张阳朝着地牢门口喊道:“大哥,开锁放人。”
“喏!”正站在牢门口和几个狱卒扯着当年战事的牢头匆忙应了一声,拿起钥匙快步而来。
张阳退后一步,“开锁吧,把人放出来。”
牢头手脚麻利地打开门锁,推开了牢门。
此刻的阿史那杜尔衣服破破烂烂,身上还有一股味道,张阳捂着鼻子,“老许,带他去洗洗,来驿馆仔细谈谈。”
俩人一起带着阿史那杜尔走出牢门。
牢头笑呵呵讲道:“张尚书,这种突厥人应该把他剁了喂狗。”
张阳点头,“你放心,我早晚剁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让他好过。”
听张尚书说出这种话,牢头也是打了一个哆嗦,年纪轻轻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外面的人说得没错,果然!大人物都是心狠手辣。
牢头看着他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
这大理寺的地牢环境端是差得可以。
“这种地方住多了,该不会有心理疾病吧。”张阳一路走着自言自语。
这样的年轻人一会儿看起来像个恶人,怎么现在看起来又是一副和善的模样,匪夷所思。
张阳迈步走出到大理寺的正堂,见褚亮正伏在桌桉上睡觉。
“我的大唐民风淳朴,路不拾遗真是好呀,嗯!”
听到赞叹的声音,褚亮昏昏沉沉抬头看了眼,然后继续睡下。
张阳走到近前小声道,“褚少卿,人我就带走了。”
“嗯。”
褚亮迷迷湖湖应了一声。
张阳低头皱眉看着他,长安城治安太好,导致大理寺少卿都能在当值期间打瞌睡。
嗯,挺好的。
从早晨开始天气就阴沉沉的,张阳抬头看了看漫天的乌云,阵阵北风呼啸而过。
沿着朱雀大街走,时不时就有一队队官兵一路跑着从朱雀大街而过。
平时长安城也没有这么多的官兵出没。
看来因为昨晚的事情,有的忙了。
张阳回头再看一眼大理寺,褚少卿暂且睡着吧,过一会儿大理寺可能就要忙起来了。
因为当初禄东赞这个浑蛋放火烧过驿馆,导致现在住着各国使者的驿馆也被重新翻修过,这钱还是外交院出的。
许敬宗就站在驿馆门口,“张尚书都安排好了,我们把这个阿史那杜尔好好洗了一遍,搓了不少泥下来,保证一点怪味都没有了。”
张阳迈步朝着驿馆的二楼走去。
张大象站在房间门口,“张尚书都安排好了。”
等走入这个房间,见阿史那杜尔裹着布正瑟瑟发抖。
回头看了眼两人,张阳皱眉道:“你们是不是给人用冷水洗澡了,看看都冻成什么样子。”
许敬宗解释道:“冷水比较方便,还要再煮热水怕是浪费了时辰。”
“把门关了,接下来的谈话不好被人听到,麻烦大象兄在门外守着。”
张大象闻言关上门。
许敬宗关上外面的窗户,房间内又黑暗下来。
“老许,这里有笔墨吗?”
“有的。”
许敬宗从一旁书架上拿下来笔墨,铺开纸张名贵的宣纸,开始磨墨。
张阳盘腿坐下来,揣着手,“我接下来的话语你听好了。”
这大冷天被冲了一个冷水澡,阿史那此刻还在哆嗦,须发都还在滴着水,他缓缓点头。
“首先我可以继续让你带着突厥的兵马,那些突厥人驻扎在城外也有些时日了,你要把他们全部带走。”
阿史那杜尔还是点头。
张阳继续道:“你带兵在外一旦脱离了我们外交院的计划,不论是高昌的兵马,还是西域的都护府,或者是突厥草原,我们的人都会一直追杀你,你可明白。”
看他还是点头,还算是老实。
“现在西突厥的使者已经在来长安城的路上,来年他们还会继续打仗,你带着兵马在这个时候前往西突厥,在外面你就是一支孤军。”
“你们表面上不听从任何人的指挥,名义上你是失去了家园的雇佣兵马,任何人出钱都可以雇佣你们,也可以让西突厥人雇佣你们打仗,但他们要出钱。”
“至于价钱从第一次一千贯钱,每一次翻一番,你每一次都必须帮弱势的一方,西突厥打仗我们摸不清形势,消息也很滞后,需要一支兵马去给他们维持平衡。”
“示弱的一方来雇佣你们,你就接受并且收钱,而强势的一方雇佣你们之时,你们收了钱可以装装样子,可你一定要记住了,我要维持平衡,他们打得越久,你赚的银钱就越多,一旦战争结束了银钱也就没了,你知道吗?”
看阿史那杜尔已经停下了哆嗦,他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
突厥人都没什么文化,张阳自以为已经将话语说得够简单。
“至于赚来的每一笔银钱,其中九成都要交给外交院,我们西突厥还有高昌的兵马,你可以让高昌人把银钱护送过来,每半个月都要写一封书信让高昌人送到长安城,一旦信件断了,高昌兵马会第一时间来追杀你们。”
“并且现在西突厥的肆叶护可汗和泥孰都很乐意帮助大唐,只要我们外交院一句话,他们随时可以反咬你们一口,把你们都杀了,你明白其中利害吗?”
这人还是点头。
光是一个人讲话都有些口渴了。
张阳叹道:“你将我的话总结一下说出来。”
“喏。”阿史那先是躬身一礼,开口道:“我们听从外交院的安排去西突厥做雇佣,并且从一开始的一千贯,往后每一次的价格都要翻一番,再者每半月写信给外交院,将所得银钱的九成交给外交院。”
张阳笑着点头,“很好,老许可以写字据了。”
许敬宗点头开始书写字据,写完之后让阿史那杜尔画押拿下手印。
收拾好一切,张阳站起身,“你现在自由了,好好吃一顿在这里休息一晚就可以离开长安城,前往西突厥。”
“天可汗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吗?”
“你知道夷男可汗的下场吗?相信天可汗不如相信我,尊敬的杜尔将军。”
张阳向他行礼。
阿史那杜尔眼神一横,“你是魔鬼,你是个狡猾阴险的人。”
听着他咒骂的话语,张阳走出房间。
许敬宗小声问道:“张尚书,这件事可以让高昌的兵马去做,为什么要让他去?”
张大象回道:“老许,平时看你挺聪明的。”
许敬宗愣神不解。
张大象又解释道:“你想想现在全长安都知道高昌的兵马听张尚书号令,你觉得这种事情要高昌人去做,张尚书会怎么样?”
张阳点头,“还是大象兄懂我,我们成立外交院的理想是什么。”
许敬宗站定朗声道:“世界和平。”
“没错,说得很好。”
刚说完,许敬宗低着头又走上前,“张尚书,这仗总有打完的一天。”
张阳点头,“对呀。”
回头看了看外交院,从这里可以看到阿史那杜尔所在的房间,许敬宗小声道:“张尚书,那战事结束之后要给这个人封赏吗?”
张阳笑道:“封赏?老许你怕不是越来越湖涂了。”
疑惑地看着他,张阳皱眉道:“是不是我们外交院的工作压力太大,把你的智商都磨没了?”
许敬宗眨了眨眼站在原地,满脸的不解,“智商?”
“就是你的智慧。”张阳揣着手继续走着,“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来着,你觉得阿史那杜尔会有封赏吗?从表面上来看他这一次入狱是因为他的战马吃了庄稼,而我们外交院网开一面放了他,至于他出狱后,在外面所作所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一旦突厥的战事结束之后,不论将来的西突厥是谁来主导,阿史那杜尔作为雇佣的一支孤军,他两边都帮,还漫天要价,你觉得谁会放过他?”
“未来主导西突厥的人会以祸乱西突厥的罪名在天可汗面前告状。”
许敬宗小声道:“那我们是否要替他求情。”
张阳笑道:“你觉得呢?”
“莫……莫非……”
几滴雨水落下,街道上的吆喝叫卖声戛然而止,人们纷纷挑地方准备避雨。
又有一些冰粒落下,今年的第一场冻雨都要来了,还没到十月,寒冷就从北方席卷而来。
张阳迈着脚步朗声道:“为了大唐的富强。”
见许敬宗站在原地,张大象低声道:“老许,你怎么了?”
许敬宗回了回神,“为了西突厥的人心归附和安定,西突厥会希望让阿史那杜尔去死。”
街道上的人群朝着两边的屋檐走去。
张阳的身影已经在人群找不到了。
俩人还站在原地,许敬宗突然又笑了,“如此,张尚书才能成为一个大人物,成为朝堂的中流砥柱。”
不知道许敬宗从先前的沉默和诧异这么快又变得释然。
张大象时常搞不懂许敬宗在想什么,也想不明白张阳的种种行为,心中唯有一句:为了大唐富强。
为了大唐富强,张大象也愿意在外交院任职,在六部中的位置都一样,都是为了社稷。
而且不像其他六部按部就班,外交院决策灵活,人手任用广泛,收复西域建设安西都护府这种事情,要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先前跟着张阳也是因为父亲交代,所以诸多无奈就咽下了。
当下张大象能留在礼部给张阳做事,也全凭心中的一团火,这团火烧着的就是为了大唐的富强。
这两年以来,一直如此。
城门贴着告示,贞观九年春季五月再开科举,这件事让长安城的很多读书人彻夜未眠,上一次科举之后落榜读书人有的留在长安城,想要找一份活计,想要在长安留下来。
等待着下一次的科举,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二次的科举来得如此之快。
长安城再一次有了称颂当今天可汗的声音。
阿史那杜尔在驿馆吃了一顿饱饭,也没有打算先休息一天,换上衣服便走出了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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