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暗流

    医院叁楼右侧走廊安静的几乎像置于他处,焦急的脚步声很快停在走廊的尽头,整座走廊随着开启一线的门重新归于寂静。
    坐在病床边的男人向门口投来目光,不知是他无力隐藏还是不愿再做掩饰,疲惫不堪的眼眸含了几分愠色。
    汪云芝关门的手尚握着金属门把,她被看得心虚,想笑一笑缓和些心里的紧张。转而想到当下的情形,抽动嘴角,一时间面上做出的表情分外奇怪。
    江行洲往日见她总一副笑容可亲的模样,眼下……
    “江叔叔。”汪云芝率先开口,“念念她伤得重吗?”
    她尾音带了些许哽咽,湿润的眼角泛着粉红,露出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不是说江念和你一起出去玩雪了吗?”江行洲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她把江念从家里接出去时扯了谎。
    “江叔叔,我错了。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汪云芝叁步并两步走到床边,低下头望着面容憔悴沉在睡梦中的江念,不由蹙起眉,珠泪倏然滴落,“念念说,她想给你一个惊喜。她说惊喜是不能让人提前知道的,所以让我也不要跟着。念念走前,我再叁同她讲我会替她保守秘密,但她还是坚持一个人去。早知道会遇上这种事,我定然死抓着她和她一起去。”
    江行洲低下头,躺着的人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伸手理了理江念的鬓发,食指蹭过她的脸颊。
    这样的动作自他坐下开始重复了数十遍。
    其实江念的鬓发从来没有乱过,但他需要通过反复的触碰感受她的温度,确认她只是沉在了梦里,而不是再也醒不过来。
    “她伤得不重。受了惊,被吓狠了。”碍于汪家,他到底不能对汪云芝说什么重话。
    江行洲眼睛的余光扫过旁边方桌上放的盒子,里面是一块表,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来没想过这块表是江念打算送给他的。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都清楚江念是怎么被他留在身边的。虽木已成舟,但他从来没有奢望过江念的爱。
    他未发一言,拿起桌上的盒子。
    汪云芝又说了许多话,他没心思细听,随前者怎么上演心切如焚。
    金属搭扣穿过孔洞,他转过手腕,腕表表盘的颜色很亮却不夺目。
    “江叔叔,念念什么时候能醒啊?”汪云芝自然注意到了男人的动作,但她没有当回事。眼下江念何时能醒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或许今日,或许明日。”江行洲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天黑了路上不安全。”
    汪云芝愣了一下,想再找什么理由多留在这里一会。她正欲想开口,江行洲一个眼神就把她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吓了回去。
    她不敢再留,只得同二人道别。
    “念念……”情绪忽然翻涌而上,他不过说了两个字,便已克制不住地哽咽。
    生涩卡住喉间音节,男人低首,泪水埋没在掌心。
    医院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刚刚结束会议,苏景拉着他兴致勃勃地在讲心中所想的婚礼的布置。他收着手里的东西,觉得苏景的设想必然会遭到玉秋的反对,两人这段时日又有的吵了。
    苏景兴致高昂地讲完一切,末了问他以后想怎样结婚,中式还是西式,亦或是中西结合。
    他想了一想,这辈子大概是不会有婚礼这一过程了。
    不过随口一问,苏景并不是真的想得到他的答案。自说自话道,女人这辈子憧憬的事物里大多都有结婚的场景,就算婚后一地鸡毛,也会觉得婚礼时的场景凝结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他皱起了眉,还没有来得及深想,玉秋就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说江念出事了。
    城西有间铺子是北边革命党派的地下情报站,行动处的人摸了好几天,决定在今天动手。交火的时候,子弹打入煤气管道,引发了爆炸。
    雪天干燥,大火烧了半条街,死伤人数不少。
    他一路听着玉秋的汇报,浑身都在发寒。
    电话里只说江念受了伤躺在医院里,却没有说伤势如何。
    江念怕火,遇到这样的火势,不定吓成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为他,念念怎么会出现在城西。
    想到此处,男人拇指扣向手腕内侧,短圆的指甲陷进旧日的伤痕里,他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手里的力道不断增加。
    细密血丝渗出肌肤,江行洲垂下手臂。
    他重新戴好腕表,宽度正好的表带遮住腕内的伤口。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整个房间又归于平静。
    江行洲再度抚了抚少女的鬓发,掌心包裹她的脸颊,高烧退后,出过汗的脸此刻冰冰凉凉。
    她的呼吸平稳了很多,也不再梦呓。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汪云芝关上最后一丝门缝,她轻手轻脚地离开走廊,临走前找医生大致了解了江念的病情。
    爆炸时江念逃得及时,浓烟都没呛几口,只有些外伤罢了。虽因受惊吓发了高烧,但两瓶药下去烧已经退了,不用多久就能醒来。
    “明早能醒吗?”汪云芝神色平平,低着头像在思考些什么。
    医生当她关切友人如实道:“大概率能苏醒。估计病人醒来后的状态不会太好,她受惊过度,刚醒来时或许会情绪过激,做出些伤人的举动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不用太担心,她醒来后及时叫护士过去就可以。”
    “过激……”汪云芝重复着医生的话语,想到了什么,“能开两针镇静剂吗?最好再开些安眠药。”
    “什么?”医生有些意外,即便病人情绪不稳定,也没有到需要打镇静剂的地步。至于安眠药,更是不需要了。
    汪云芝嘴角扯起一抹笑意:“我是怕她有什么过激举动伤到人。楼上病房里的那位先生身份特殊,若是伤到哪里可不好交代啊,要是影响了他处理公务那更是麻烦。孟医生,你下个月就要升主任了吧?我姓汪,我家的五叔伯和你们院长有些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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