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他便没敢再对大哥出过手。
只是改变了策略,不断搜集各种证据,让母后看明白大哥到底有无能。
若是让大哥当上皇帝, 这江山不是王家的就是柯家的。
他想跟大哥争, 不是因为他野心大, 而是只有他才能守住华家的江山。
母后一开始自然是不信的。
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兄弟阋墙, 更怕他们自相残杀。
他只有一再保证, 登基后只会贬大哥为王, 幽禁京中, 做个富贵闲王,绝不会为难大哥。
这些年他小心谨慎, 步步为营,又收买了母后身边最信任的宫人。
滴水穿石, 母后渐渐信了。
只是仍不肯点头。
他便兵行险着,暗中送了婉婕妤进宫。
这实在是一步妙棋。
早些年,秦凤路知府是太子的人,还进献过一座独一无二的琉璃屏风,后来调任他所。
他暗中捏住了此人的把柄,让他表面上继续为太子效力,却在关键时刻,让他从秦凤路给父皇献了个美人儿。
美人儿进宫后,母后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大降。
他又怂恿母后去查婉婕妤的底细,查下来,发现果然是太子的人送进宫的。
母后这才大怒。
认为太子愚蠢不孝,为了早日登基,故意献个美人来残害父皇身体。
终于彻底站在他这一边。
他见时机成熟,又怕夜长梦多,这才让婉婕妤把父皇弄病了。
敬国公回京,太子一见面就把人全家都得罪了。
后来母后出面不断游说,顾家也在中间帮手,敬国公总算是点了头。
搞定了敬国公,他的谋反,已经成功了一半。
不过太子这边,最让他觉得棘手的,是江凌。
这些年他为了争取母后的信任,也因为江凌知趣离开,所以未对江凌出手。
可没想到江凌竟会做大到这个地步。
那天长亭接人,他实在震惊,竟然有那么多官员去迎接江凌回京。
所以自那日起,他就派了三组密探日夜监视着江家。
父皇突然昏迷不醒之后,江凌去了趟东宫。
回家第二天,就突然对外宣称最小的孩子在供痘娘娘,还打发了几个蓝衣婢女带着些孩子回孟尝庄。
他十分怀疑江凌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谋划,便立刻联络敬国公,认为事不可再拖。
谁知敬国公却跟他报告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说是军中人脉查到太子挪用了九十万两福建海防款。
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不如先把皇上救醒,到时候只消参太子挪用海防款,皇上必废太子。
到时候,敬国公保证拥他名正言顺做太子。
这之后,只要婉婕妤使些手段,让父皇寿终正寝,他就是正正当当的天子,天下人谁还能说得出半个不字?
这自然是最妥当的法子。
虽有敬国公父子,起兵也是下下之策。
京城内有两只军队。
十万禁军由敬国公节制,已经是他的人。
五万守备军的将领宜春侯是景阳侯的大女婿,他怕打草惊蛇,没敢去拉拢。但是已经把守备军副指挥使收入麾下。一旦起兵,只要杀掉宜春侯,守备军不难掌控。
但是京城外却有景阳侯掌控的西山大营,有三十万人马之多。
若是江凌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安排,西山大营恐怕已作好准备,再加上他并未完全掌控守城的守备军,到时候若有人里应外合,西山大军入城轻而易举。
更何况现在敬国公又不太愿意起兵。
他若是强行举事,成功的可能性小于一半。
因此彻夜盘算之后,决定暂时不举事,先尽力让父皇苏醒。
这些日子,他都做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四处寻医问药。一波波的名医往宫里送,可都束手无策。
不过,他也没放松对江家的监视。
为确定江凌是不是已经认破了他的计划,他还特意招见了监视江家的探子亲自询问。
那探子是他手下密探中最谨慎之人。
说那日江家蓝牌婢女出门后,他就一路跟着,在城门盘查时,没见着可疑。
江家的马车上一共只是四个孩子,一男三女。
他并没因此放松,而是一路暗中跟随。
中途,见一个婢女把一个小女孩从最后那辆车上移到了中间那辆车上。
后来又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位姓钟的公子,两边打了起来。
他隔得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后来见那些婢女都朝着那位钟公子跪拜,然后两路人马一起去了孟尝庄。当时所有婢女都参加了打斗,只有中间那辆车的婢女留在车上照看孩子。
他怕引起庄中人的注意,没敢进庄打听。
只是远远看到孟尝庄的人欢天喜地地放了鞭炮。
这密谈说话也简洁,只如实道来,没有自己添油加醋。
诚亲王听完,倒想起一个人来,便问那钟公子什么打扮。
那密探便如实道:“十分华丽。”
诚亲王不由挑了挑眉毛,笑了起来。
原来钟哲竟然回来了。倒是可以利用此事,再挑拨一个太子与王青云的关系。
他便嘱咐继续紧盯着江家。
待此人走了,他才又招了一名影卫进来,吩咐道:“立刻去跟孟尝庄的内线接头,让他们密切关注钟哲的动向,再查一查,卫锦鱼和江凌的三个孩子是不是在孟尝庄。”
那影卫应了一声“是”便迅速消失了。
第二天,他就接到孟尝庄的密探报告,说是卫锦鱼并不在孟尝庄,钟哲带了两个南洋长相的孩子回来,在庄上找了几个孩子作玩伴,那几个孩子都称呼钟哲的两个孩子叫少爷小姐,并无异常。
派去问马太医的人也证实,东东是出痘了。
江家这边也说无什么特别的人进出。
他才终于放了心,认为江凌也不过如此,应该还没识破他的布置。
那他就还有时间,慢慢执行敬国公的计划。
正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接到消息说钟哲带回了三个奇人,太子已经领着进了宫,要给皇上看病。
他当即扔下了最后一丝怀疑,急急地赶到了宫中。
*
却说那天锦鱼回京,并没回江家,而是先替钟哲送了一封信给钟家,便直接去了王家。
钟微听说是钟哲派来的人,立刻欢天喜地召见了他们。
见到三人后,其中一个黑脸的女子便递上来一封信。
钟微接过那信,抽出信瓤看时,却见上面是几句诗。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不由觉得莫名其妙。
这诗说的是前朝贵妃如何得宠,与君王日日花天酒地,奢侈享乐。
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这几行诗中既有青云,又有君王,暗合了太子妃的名字。
可既然是她哥哥派来的人,要问也只会问锦鱼,不会问及太子妃啊?
想到锦鱼,她猛地一惊,这字迹,不正是锦鱼一笔秀丽的簪花小楷么?
难不成她哥哥爱锦鱼爱到,手下人连字迹都要模仿锦鱼的?
她狐疑地看向地上三人。
三个女子。
一个脸色黝黑,一个不男不女,都完全不像京中人士。另一个却是低着头,看不见脸,只是那周身的气韵,却有一种掩盖不住的贵气。
她不由把目光落在那低头的女子身上。
纤侬的身影,腰肢细细的,胸部却很饱满,站在那里似乎极力隐藏自己,可是还是像一株挺拔的小杨树,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健康明媚。
恍然之间她忽然就明白过来,不由激动得颤抖,半天才稳住自己道:“我明白了。我三哥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每次来人,都会送我些好礼物。你们这回可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正愁不知道送什么礼物进宫给太子妃呢。”
就见那熟悉的身影绞在腹前的双手动了动。
她便知自已猜对了。
他们王家如今行事也是得分外小心。
诚亲王的眼线无所不在。
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太子才说要立皇太孙,皇上就昏迷不醒。
前日太子妃送了信来,说皇上昏迷不醒与皇后娘娘有关。
青山立刻就把消息给江凌送去了。谁知江凌却回说,早已经知道了。让他们别急,皇上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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