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巴黎最好的酒店,我并不介意。”迈克罗夫特绅士地回答,他看着苏冉礼貌的微笑,沉默了几秒,忽然道:“苏小姐,在此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苏冉愣了一下:“当然。”
“如果今日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们的位置对调,我变成了请求帮助的人——苏小姐,你会同样对我伸出援手吗?”
苏冉被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逗笑了:“当然了,福尔摩斯先生!请不要对这一点产生怀疑。不过能让你产生这样的疑问,看来是我……”
在意识到迈克罗夫特问这个问题真正的目的时,她停了口,忽然就再也说不出剩下的玩笑话了。
迈克罗夫特看到苏冉的笑容因为某种触动渐渐消失在脸上,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方才收紧的手指和两道上挑的剑眉一起慢慢松开,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如同清晨太阳洒向世间的第一抹晨曦:“我从不怀疑苏小姐你会为我做同样的事情,就像你在拍出电报后知道我一定会来巴黎一样。”
他勾起嘴角,五官深邃的线条蓦地柔和下来:
“所以,苏小姐,请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歉疚的感觉,也不需要思考如何回报我。我说过,i thought we were friends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1。”
苏冉看着迈克罗夫特,用力攥紧手心里的手帕。她感受到突然又要湿润起来的眼眶,对着面前这个屡屡触碰到她柔软之处的男人,在某一个瞬间甚至产生了一丝埋怨的感觉。
……这可真是讨厌啊。
苏冉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展开笑容:“we are friends, mike.(我们当然是朋友,迈克)2”
「迈克」。
迈克罗夫特听到这个自从母亲过世后,就再也没有再听到过的称呼,胸腔里像是有一只蝴蝶一样轻轻颤动了翅膀。
奇怪的是,从她的口中喊出来,他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他微微收起笑容,看着那双望向他,因为带着泪光而亮得像是落进了星辰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显得格外庄重肃穆的认真,明明没有太多表情,却又夹杂着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柔软。
他正欲开口。
外间在这时传来开关门的声响,苏冉被这阵声音吸引过去,转头看向卧室的门口。
他垂下眼,领结后清秀的喉结上下滑动,再抬眼时,那在面对她时稍微柔和下来的线条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严肃和冷峻。
在两位男士一前一后走进房间时,迈克罗夫特彬彬有礼地从椅子上起身。在注意到跟在道林身后的人是莫里亚蒂时,灰眸中闪过了一抹沉思。
“苏……?”走在前面的道林猛地停住脚步,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接着喜出望外地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完全忽略了站在房间里的迈克罗夫特,“感谢上帝,你终于醒过来了!”
苏冉的视线还停留在门口,她面无表情地和面带微笑的莫里亚蒂无声地对视着,直到道林来到她的床侧,她才错开那道看似温和实则深沉的视线,充满歉意地对他说道:“这几日又给你平添了许多麻烦,实在抱歉。”
“不,苏,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那一晚因为我的疏忽没有关好窗户,才让你吹了风生了病。”道林蹙起眉,毫不在意身旁的目光,直接单腿跪在了她的床边,“我简直无法饶恕自己!……”
他双手交叉合十握在一起,仰起那张可以同日月争辉的脸,用着宛如注视着神像一样祈求姿态,眼中的哀痛和悔恨连天使看了都要心碎不忍:“只要可以取得你的原谅,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付出一切代价。”
这场病来得这样突然,苏冉知道那晚受凉大概率只是诱因,根本的原因还是这段时间她过度缺乏睡眠,内心有着难以排解的焦虑和压力,或许还有一些前一阵受伤带来的虚弱。
“我并没有怪你,道林,你已经帮我太多了。”苏冉含笑摇了摇头,态度却异常坚决。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道林纠缠下去,尤其是在莫里亚蒂和迈克罗夫特的面前。
道林对她的热情,即使是瞎子都能看出些许端倪。
她抬手向床的另一侧示意,开始转移话题:“我想你们在我昏睡时一定已经互相介绍过了,这是应我邀请前来的朋友,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
“我真是太失礼了。”道林仿佛这才想起迈克罗夫特的存在,无奈地抚了一下额头,优雅从容地站起身,隔空对着对方行了一个礼,“还望见谅,福尔摩斯先生。”
这时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莫里亚蒂上前两步,在床尾站定。他最后看了苏冉一眼,幽深的视线在她的眼眶和手中握着的手绢转了一圈,侧身对着迈克罗夫特伸出了手,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福尔摩斯先生,还有什么能比在他乡遇到老友更令人惊喜的事情呢?”
迈克罗夫特面色不变,不冷不热地同莫里亚蒂握了握手。
他没有错过苏冉刚刚在看到莫里亚蒂那一刻时骤然紧绷的身体,还有在一瞬间泄露出的复杂摇曳的心神。
想到她并没有求助于莫里亚蒂,反而舍近求远联系了远在伦敦的自己,迈克罗夫特在感到备受信任的喜悦同时,心中升起的反而是更深的忧虑。
三位先生礼貌地寒暄了一番。
不过比起莫里亚蒂的事情,迈克罗夫特眼下更在意的,是苏冉经由女仆之手留给他的那封信中,提到的埃里克先生,和那个只能由暗河进入的神秘地下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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