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背着手从后面走过来,找他喝酒。
夜灯下,萧禹庭小酌了半杯。
院长说:“你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不觉得缺憾么?”
萧禹庭笑了下。
他低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老年斑,“缺憾什么?”
“没有娶妻生子,晚年孤独,还要一个人住养老院。”
“那些有孩子的,不也要住养老院么?”
老院长:“总是不一样的。”
萧禹庭摩挲着酒杯,并未答话。
回到房间内,萧禹庭将桌上吃了一半的蛋糕收了起来,放进了冰箱内。
看着放置在桌上的生日蜡烛,他忽然神思一恍,忽然记起来自己十八岁成年的生日。
蛋糕上是18岁的蜡烛,烛光摇曳,是杨蓓柔婉的面庞。
他已经苍老至此,可她的容颜,却永远留在了那个最美绽放的年岁。
萧禹庭孤身一人坐在床前,背影有些佝偻了,他抬头望着天边的弯月。
月光从窗外洒落进来,身影落在地面上。
缺憾么?
总要有缺憾,才完整吧。
只是不一样的人生经历。
他并不觉得缺憾。
萧母离世之前,曾握着萧禹庭的手,感叹,若是有如果,她绝对不叫萧父把杨蓓安排到萧禹庭的身边去当老师。
若是有如果。
他也还是会选择遇见杨蓓,遇见于佳薇,去参与她们的人生,路过她们的全世界。
这次生日过后,萧禹庭就拟定了一份遗嘱。
他的财产,一部分留给了星回,一部分留给了萧良的子女。
年终。
初雪。
窗外,落下的雪片,大地遍染霜白。
这一天。
萧禹庭去世了。
他走的安详,没有病痛的折磨,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笑。
一如往昔。
享年81岁。
……
杨乐卿翻了个身。
她触到男人的枕侧,便睁开了眸。
男人靠坐在床头。
黑暗里,浅淡的夜光,勾勒出他的剪影。
她眨了眨眼睛,看他依旧不动,像是入定了一般。
杨乐卿伸手拉了拉他的手,小声咕哝道:“几点了?”
萧禹庭回过神来。
他缓缓回头,低眸落在杨乐卿睡的懵懂的睡颜上,嗓音沙哑道:“才四点,还早,多睡一会儿。”
“嗯。”杨乐卿往萧禹庭这边凑了凑,“老公你怎么不睡?”
“做了个梦,就醒了。”
杨乐卿都已经困的闭上了眼睛,开口软濡的问:“什么梦?”
萧禹庭躺下来,把她搂过来。
“梦见了我老的时候。”
杨乐卿的呼吸清浅,手臂轻软的搭在他的胸膛上,“那时候我是不是也老了,变成白发老太太了……”
萧禹庭距离她很近。
近的可以借着夜光,看到她微敛的薄薄眼皮上的浅浅褶皱。
“嗯,你和我一样。”
杨乐卿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
是和她身上如出一辙的沐浴露的清香。
“那我老了丑了,你还喜欢我吗?”
她半梦半醒,这话就轻易问了出来。
或许,她第二天醒来,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可萧禹庭也没有敷衍她。
他认真答道:“喜欢你。”
杨乐卿嘴角向上勾了勾,眯着眼睛在他下巴上吻了下,“我也喜欢你,老公。”
这一刻,他的心好似被柔软塞满了。
与刚从梦中醒来,眼角潮热、心中空落的感觉完全不同。
不一样的选择,不一样的轨迹,不一样的人生经历。
不管如何选择,他都不会后悔。
萧禹庭轻轻的在她的眼睑上吻了一下。
“晚安,乐乐。”
……
从镇上回去后,萧禹庭去了一趟墓园。
他带了一束亲手挑选搭配的鲜花。
他俯身,将鲜花放在了杨蓓的墓碑前。
墓碑上,照片上的女人每年如一日的朝着他绽放出最美的笑。
即便是娇艳的鲜花,都为之黯然失色。
到现在,他想起杨蓓的时候,已经再没有了年少时期青春的悸动与热血,可他却依旧清晰的记得她。
那个曾经点燃过他曾经青春年少的女人。
“我结婚了。”
他说。
“她叫乐乐,是一个儿科医生,等到下次,我带她来看你。”
他转身离开。
夕阳的余辉洒落天边,淡橘色的光洒在墓碑上的照片上,男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
蒋悦出国前,在瑞瑞的幼儿园前,终于见到了萧良。
萧良穿着皮衣机车服,没抽烟,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似是在等人。
她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住。
萧良的目光先触及到面前站定的这双女士长靴,手中把玩打火机的动作微顿,才缓慢抬起头来。
“蒋悦,好巧啊。”
蒋悦忽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走吧,别想托词了。”
萧良和高中的时候一样。
为了找个机会和她“偶遇”,“埋伏”在女厕所旁边,小卖店里,遇上了就演技拙劣的道:“蒋悦,好巧啊!”
她其实那个时候早就看穿他了。
蒋悦上了萧良的车。
萧良找了一家环境清幽的咖啡厅,在手机app上看了点评,“喝杯咖啡?”
蒋悦挑眉:“你想和我约会么?”
她妆容浓艳。
她特别在来见他之前,化了精致的妆。
黑棕色的眼线从眼尾延伸出来,明眸艳丽,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墙。
萧良目光低垂,没有回答。
蒋悦看向前面的挡风玻璃,精致的美甲在包上轻扣了扣,“送我回家吧。”
“好。”
车辆在车流中行驶着。
一直到蒋悦的公寓小区门口,车辆在路边临时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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