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桐也来参加了葬礼。
她就坐在于佳薇的身旁。
等到葬礼结束的时候,她扶着于佳薇的手臂起身。
她看见了坐在最后排的男人。
柯灏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反光,掠过目光的时候,没有丝毫停留,就似是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她别开了脸,对于佳薇道:“姐姐,我们走吧。”
柯灏随着一个戴口罩穿黑衣的保镖走了出来。
“他真死了?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陈东铎:“我什么风格?”
柯灏:“你不是能让陈嵩涛就这么容易就死了的人。”
陈东铎站在大厅门口,朝着里面又看了一眼。
大厅的正中,鲜花花团锦簇之中,放置着的依旧是陈嵩涛年轻时候的那张黑白照片。
………
黑白照片通过电视的屏幕,投射在黑暗小屋内,倒影躺在病床上的人一双苍老枯颤的眼睛里。
照片里的年轻人,眉眼英俊,瞳中带笑。
这是陈嵩涛年轻的时候,照的最好的一张照片。
因为站在照相机后面帮他拍照的,是她。
陈嵩涛闭了闭眼睛,浑浊的眼泪从眼眶内流淌了下来。
电视中直播的是他的追悼会。
陈嵩涛默然的看着电视上,站在镜头下的,是他的大儿子脸上沉痛的表情,与那天亲手送他走的狠心和决绝,判若两人。
而站在另一边的,是暗自垂泪的陈苏柔和黎静恬。
“他们回来是抢遗产的。”
苏玉端着熬好的药从门外走了进来。
中药的味道很浓,即便是嗅到,都觉得苦的渗入肝肺之中。
“陈大少想必是和陈三小姐达成了某种分割财产上的共识,所以才能如此平和的将葬礼进行下去。”苏玉瞥了一眼电视机上的直播,坐下来,一勺一勺的给陈嵩涛喂药。
陈嵩涛盯着苏玉:“你叫陈东铎来见我。”
陈东铎早就看透了陈南锋。
他提前将陈嵩涛想要变换遗嘱的消息透露出去,陈南锋果然铤而走险,想要把陈嵩涛害死,从而杜绝掉陈嵩涛改写遗嘱的任何可能性。
可遗嘱陈嵩涛早就暗中给了于佳薇,只剩公开。
只有他知道,这是一个局。
陷入进去,万劫不复。
可他现在“死”了。
苏玉却是没有回答,她拿着手中的遥控器,调了另外一个台。
高清的电视机屏幕上,展现出来一个视频。
当陈嵩涛看见电视机上的那人影的时候,惊的眼珠子不住的抖,刚刚喝进口中的黑色药汁都流淌了下来。
电视机屏幕上,呈现出一幅超清的视频画面。
第547章 抵偿
是赵夏和梁江开的那家超市小店。
视频画面中,赵夏在下面,将牛肉面盛在饭盒里,拿出来放在餐桌上,“一定要按时给你爸爸送过去,要不面就坨了。”
陈东铎接了过来。
挽着他的手臂的是怀孕的于佳薇。
赵夏将一条红色的围巾给于佳薇系在脖颈上,于佳薇拥了拥她,轻声叫她妈妈。
声音很清晰,从环绕音响中倾泻出来。
屏幕中都能慢慢的溢出来一种名为幸福的气泡。
陈嵩涛猛地将药碗打翻,手指着电视机不断的震颤着,“关掉……关掉,快把电视关掉!”
她竟然活着……
陈东铎说出口的时候,他还不信。
现在亲眼看到,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声响,连带身体每一个关节都有松动的痛感。
苏玉不紧不慢的将碗的碎片从地面上捡了起来,“老板说,要叫你的余生,就看着这些。”
一边,是他的葬礼,他亲眼目睹。
寥寥无几,无人问津,儿女争斗。
一边,是赵夏现在的幸福生活。
苏玉面色沉静的看着陈嵩涛的抖动,“赵女士没有死,她活的很好,而且她马上就要当奶奶了,她很喜欢五少奶奶,那场大火烧死了她的女儿,她会把五少奶奶当成是亲生女儿。”
提起那场大火,陈嵩涛整个人干呕起来,就好似是有一只手在他的五脏六腑中翻搅着。
苏玉俯身将地面上的药碗碎片收拾干净,又转身出去,重新端了一碗药,叫人按住陈嵩涛灌他吃药。
“这边有最好的医疗团队随时待命,老板说叫你好好的活着,他不会叫你死,他和陈南锋不一样。”
有时候,死是最好的解脱。
而陈嵩涛这辈子做的恶所得到的惩罚,还不足以抵偿,还不足叫他解脱。
…………
临近过年。
似乎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畅。
陈家大宅刚刚办过丧事,今年过年,就撤掉了各种喜庆的装饰物。
只是,陈家大宅当家做主的人,却是换掉了。
于佳薇接到了刘丽的电话。
“梨园今年还有个电视台的直播晚会,点名要你办,你办吗?”
于佳薇现在已经到了孕后期,就常累的很,就算想办也是有心无力了。
她挂断刘丽的电话,坐着有一会儿都没动。
陈东铎绕过来,从后将于佳薇搂住。
“在想什么?”
“想世事无常。”
想物是人非。
今年的梨园,恐怕再也没有一个像是陈嵩涛那样热爱戏剧的人请到宅子里去办堂会了。
谢雪桐来过长岛,本是想要宽慰于佳薇的,结果没想到却撞到了陈东铎。
她站在玄关足足有半分钟一动不动,用力在掌心里掐了自己一把,然后若无其事的将手中买给于佳薇的果篮放下来,“有你陪姐姐过年,她一定会很开心了。”
陈东铎跟在谢雪桐身后,“你变了。”
如果是以前,谢雪桐一定会大惊小怪的叫出来,再和陈东铎做交易,不答应她就威胁他把事情说出去,而不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掠过。
谢雪桐:“觉得没什么意思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谢雪桐叫人从陈东铎的典藏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
“别不舍得,我到时候还你。”
她的酒量不算深,喝了半瓶就开始说胡话了。
她攥住陈东铎的衬衫,“你说,柯灏是不是就是陆可为?”
陈东铎:“是。”
“是你把他给换出来的,是么?”谢雪桐问,“是你用了一个金蝉脱壳的计策是不是?让他被殴打致死外出就医,然后你才好操纵……”
“是我把他从医院里换出来的,可在里面安排的打手,却不是我,”陈东铎说,“是谢芷爱。”
谢雪桐攥住陈东铎衬衫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陈东铎的衬衫布料上,留下了几道褶皱。
“是……我妈妈?”
她的瞳孔有些散,也分不清此时是不是真的醉了。
陈东铎不语。
于佳薇实在是看不得谢雪桐这副模样,就去厨房里给她煮醒酒汤。
她看着滚沸的水蒸气,想起了妈妈杨蓓,又想起了谢殊。
她站着发呆,也没发觉锅早就已经开了,水汽蒸腾落在空气中,只剩下滚沸声。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帮她将燃气给关闭了。
“以后这些事情不用做。”
陈东铎把于佳薇拉到一边,他自己拿着防烫手套,把醒酒汤盛在碗里。
两人从厨房里走出来,谢雪桐正翘着腿,趴在飘窗窗台上打电话。
她跪坐在飘窗上,眼神有些迷离的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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