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太阳升得老高, 祝宝棋喝下一大碗水, 然后才慢悠悠的走出帐篷,他想着昨天应棠说要离开, 打算今天带他好好逛逛, 至少陪他说说话, 给他准备点东西再走。
他想的很多,可是他在应棠的帐外喊了几声不见回应, 终于掀开门帘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头早已空空如也。
塌上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没有,简易衣柜里什么都不剩,窗户微开, 内室冷冷清清, 只有矮桌上遗留的一封信提醒他这里曾经有人住过。
祝宝棋慢慢走到桌前打开,果然是应棠的笔迹, 他的字说不上多好看, 胜在工整规矩,和他那风风火火刁蛮性子完全不同。
‘棋棋, 我走了。’
‘今早本来想等你起身了再同你告别,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难道我还指望你哭哭啼啼的送我?想想那个场面我就浑身鸡皮疙瘩, 想想终究还是一个人偷偷地走比较好。’
‘你昨天说前世的事不必介怀, 让我放下过去, 但是我做不到。那些事真切的发生过, 再重来一次,我也依然是杀人凶手,不值当你对我好。’
‘在草原这么多天,我其实也很开心,就像你说的,从前那么多年没有哪一科让我像现在这么轻松,好像天底下再没有事能让我难过了。’
‘但是这里再好也不是我的归处,我心里仍然有很多未尽之事,冥冥中总有声音告诉我,我不该在此长留。你也知道,我在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亲人了,更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外面很大,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
‘现在天还没亮,我在帐子里点灯给你写信,一阵风吹了进来,我看到天边好像有亮光,太阳要出来了。’
‘忽然又没那么害怕了。我觉得我并不比你差,既然你都可以有勇气丢去一切重新开始,我为什么不可以呢?江湖广阔,一定有我的安身之处。’
‘你觉得我当个游侠怎么样?我功夫还不错,以前在家里看过很多话本,一人一剑走天涯,听着就很逍遥,那我去当游侠啦!’
‘还想再说几句,但是要没墨了。’
‘棋棋,祝你余生安宁,所愿皆成。’
信的最后几个字淡得看不清,许是写到这里再也没有一点墨水了,祝宝棋只依稀看得出‘回来看你’的字样。
把信反复看了几遍后小心的叠好收进前襟,祝宝棋内心除了怅然,更多的是欣慰。他总觉得应棠不该与他一起留在这青青草原上,皇宫是他的牢笼,那么草原就是困住应棠的笼子,既然过得不自由,不如离开另寻安处,真正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就算不告而别,但这样也挺好的。
祝宝棋退出小小的帐篷,奇怪的心情还不错,结果出来没几步又碰上了雅雅,两人大眼瞪小眼静静对望片刻。
“汉人。”
雅雅用着别扭的官话冷冷的说,“别想,抢走他。”
虽然雅雅对他态度恶劣,可是祝宝棋又不能跟小姑娘吵嘴,思索片刻后他好脾气的回道:“我没抢他,我们是……你情我愿。”
他边说边想合适的措辞,尽管他从没跟阿日斯兰说“喜欢”、“爱”之类的词,可也是他点头确认的恋爱关系,既然是情侣,应该也谈不上抢不抢。
他竭力表现友好,雅雅却以为他故意挑衅,气得指着他鼻子说了许多听不懂的话,估摸着是在骂他。
祝宝棋并不讨厌雅雅,在他看来雅雅年纪太小,即便是作为“情敌”也是可爱的,更何况他本来性情就绵软,因此就算雅雅态度不好,他也不生气。
雅雅大约也察觉到自己的言语输出是无效的,熄了火气还是要瞪他,只是不开口了。
昨晚阿日斯兰将他与雅雅的关系简单的交代过,祝宝棋知道他俩原来是青梅竹马,雅雅小了阿日斯兰四岁,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后头跑,拽着他的小辫子说长大要嫁给他。
别看雅雅是小姑娘,胆子比有些男人还大,甚至敢一个人骑马闯狼窝,是第戎最野的小豹猫,喜欢她的男人多得很,谁想她一心就吊在阿日斯兰这头孤狼上,谁也瞧不上。
奈何这姑娘空有一腔热情,终是少了些情商。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不停找茬打架,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引起心爱之人的注意。可惜阿日斯兰是个钢铁直男,对这一套不来电,几次打赢了雅雅,看雅雅哭鼻子还要嘲笑她输不起,压根不懂女孩子别扭的心思。
啧。
祝宝棋心里默默想着,不知该不该为阿日斯兰同样的低情商感到遗憾,放着那么漂亮的小姑娘不要,倒是便宜了他这个外来者。
雅雅大约觉得这人无趣得很,她挑衅这么久也不见她给一点反应,实在不明白阿兰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家伙,娇滴滴软绵绵像个兔子!
“哼。”
最终雅雅高昂着头从他身边大步离开,还故意白了他一眼,宛若一只试图用浮夸外表武装自己的小猫,可可爱爱。
祝宝棋觉得如果不是他俩身份尴尬,他还挺想和雅雅说说话,他小时候就盼望着能有个活泼可爱的妹妹。
没了应棠陪伴,阿日斯兰又不在,祝宝棋在外面溜达一圈后难免无聊,正准备回去继续睡觉,忽然一个小孩满头大汗的跑来,抓着他的衣袖叽里咕噜的说了什么。
在草原住了这么久,祝宝棋也学了一点这方言,虽然大部分还是听不懂,但是连猜带蒙偶尔能对。他认识这个小男孩,名叫库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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