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桥静静地听。
“这宫里啊,到处都是那个人的眼睛。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她转过身来,笑容淡淡的,“就连我,也早就是那些眼睛中的一个了……”
风来了,月影与云雾交叠缠绕,彼此都不真切了。却不知是云层追着月亮跑,遮蔽了那些皎洁的光,还是月亮心中不坦荡,羞于见人,才委身与云霭之后,只留一把冬夜的苍凉。
***
“哎呀……”
云顶山上,夏之秋一声不高不低的惊呼,白道和灯青心里咯噔一下,暗暗道了一声不好。
“怎么了?”两人急忙询问。
夏之秋吃痛地停了下来,抿着唇将脚缓缓挪开,脚下是一块十分活络的石头,安安静静地垫在洼洞里,以期给下山的人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
看来,今夜花落夏家姑娘。
“崴到脚了,有点疼……”夏之秋尝试着扭动脚踝,却发现不行,一动就针扎一般,钻心地疼。
灯青蹲身查看了一番,然而大半夜的也看不清楚,这里又没有人通医术,更没有随身带药的习惯,一来二去,似乎只能听天由命了。
“小姐这伤不便挪动,要等大夫看过才行。”灯青提议说,“要不这样吧!白道你轻功好,回府去通报姑爷,带上大夫一起来。”
自己没有照看好自己,夏之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好多说什么。但听了灯青的话,还是忍不住弱弱地插了句嘴:“会不会有点太兴师动众了?其实你扶着我走回去也可以的……”
“小姐呀——”灯青安抚地拍拍她,“伤筋动骨一百天,看着不严重,却不可以真的当成小事,我答应过将军要好好照顾你的!”
于是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了下来,白道也同意,领了差事就轻飘飘地一路飞走了,很快消失在了山路的尽头。灯青则搀着夏之秋,找了个还算平坦的地方让她坐下来,自己靠在她身边随时候着。
夏之秋没有多说话,静静坐着等白道回来,只是好奇平日里爱天高海阔谈说的灯青此刻却无比安静。侧身一看,才发现她像是有些累了,一下午都在赶路,又要照顾旁人安危,这会儿坐下来没多久,竟倚在身旁睡着了,身子正随着一呼一吸有规律地起伏着。
灯青小夏之秋好几岁,半大的时候就跟在夏之秋屁股后面服侍了。那时候她也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不记得自己的生父生母,不知道自己生辰几何,只知道她往后余生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保护小姐。
夏之秋看着她,心里不禁有些动容,伸手将她面上的碎发捋顺,又拨出一半的披风,与她一同盖着。
夏府没有拿她当过下人,夏之秋也只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夏之秋太孤单了,从没有见过一眼那个全天下最爱她的人,没有穿过那个人做的衣服,没有尝过那个人做的饭。
没有母亲的孩子,总是比旁人更向往阖家团圆。
这样不知坐了多久,灯青忽然梦中惊坐起,一看夜色更深了,这才发觉自己居然睡了过去。
“小姐……”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我睡着了你怎么都不叫我啊?”
夏之秋便笑:“你睡得香,我见了实在不忍心打扰。”
灯青有些羞赧地垂下头,没多一会儿又抬起头来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啊……”
“白道走了多久了?”
“约摸……一个时辰了吧。”
灯青心里一咯噔:居然睡了这么久!
而且白道居然还没有回来!
她甚至不敢想象,楚藏回到家,而没有见到夏之秋平平安安回来,会急成什么样。
夏之秋极目望着山路,喃喃自语道:“以白道的功夫,这么长时间够他来回两次了,怎么还不见人来,会不会……迷路了?还是有什么危险……”
同样的疑问灯青也在琢磨,她左摇右摆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早点将小姐平安带回府上。
她蹲下身来,对夏之秋说道:“小姐,我现在去寻些火把和木杖,若回来的时候白道还是没来,我们就先自己回去。你安心待在这里,记住,哪里都不要去!安心等我回来,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好吗?”
眼下自己挪动不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夏之秋点点头:“你小心些!”
于是,灯青也走了,空旷的山头,只余下夏之秋一个人了。
她安安分分地坐着,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可后来风越吹越冷,枝叶剐蹭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安的氛围便开始四面八方地围过来了。
夏之秋屏息凝神,警惕地四下观望着。一转身,余光忽然捕捉到几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那是什么东西?萤火虫吗?不对,萤火虫哪有这么大的!是猫吗?应该也不是,现在天黑透了,夜快深了,有主的猫早就进窝睡下了。
夏之秋忍着疼,费劲挪动身子,想着换个方向看得清楚一点。谁料才撑坐起来,身后一声野兽的长吟骤然传来,在寒冷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清晰,落在夏之秋的耳朵里几乎是震耳欲聋。那一刻,她忽然一寸也动弹不得了,全身像石化了一般,一颗心陡然坠入深渊,鲜血直接从头发丝凉到了脚尖。
“嗷呜——”
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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