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秋笑道:“恰巧我们也正要出宫,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与我们同行。”
薛云照眼前一亮,又行了一礼:“谢过姑娘!”
“不妨事。”夏之秋笑着,转身继续向前走。薛云照也没有凑上前来,而是远远跟在她们身后,亦步亦趋。
“下官及第之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酸书生。宴席集会去得少,没有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名姓……”
“夏之秋。”她侧着脸友好一笑,“我不怎么去赴宴,小官人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夏家……”薛云照呢喃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姑娘是怀化大将军之女?”
夏之秋眼前一亮:“你知道?”
薛云照低头一笑:“夏将军乃我朝名将,战功赫赫,自然声名在外。家父家慈每每说起,对令尊也是钦佩至极。”
原来,还是有人记得阿爹的。夏之秋心中慰然,笑容晴明了不少。
“薛府文官清流,世代簪缨。官人不求荫封,而是隐姓埋名入试科举,如今高中榜首,光耀了门楣。薛家高门显赫,人品贵重的美名可见一斑。”
“姑娘谬赞了。焉知美名一事,姑娘乃是更高一层楼。”
“嗯?”
“听闻夏家姑娘慈悲为怀,常登寺庙为苦难之人祈福,又常为穷人施以粥饭,永乐街善名远播;更善七弦古琴,高山流水,乃中都之首。如今月琴当道,推崇者众,而教古琴式微,日渐没落。下官虽不懂音律,却也不愿见明珠蒙尘,相信不久之后,古琴定然能重新赢得世人青睐。”
闻言,夏之秋驻足,回头定定地看向他:“大人……当真这么以为?”
“是。”薛云照面容肃穆,极郑重地点了点头。
夏之秋笑了笑,眼底里都是温柔,她转过头,继续朝前走。
“我也等着这么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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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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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令桥死了!!!
一清早,七常就到处都寻不见人,她的厢房里空荡无人,锦被还是整整齐齐摆着的,显然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过。
一股不安的情绪迅速蔓延,充斥着整个七常府。众人里里外外,翻过来倒过去疯了似地找,就是没有她的踪影。直到谷梁和尹文捧着一堆湿漉漉的衣物回来,众人头顶那方希冀的天,才俨然有了裂隙。
“大哥……”谷梁捧着衣物的手伸到他眼前,话里还夹杂着哭腔,不过才说几个字,就喉头一紧,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东丹面色铁青,颤抖着抬手去掀开那堆缠杂在一起的衣物——是一件石青色女子衫裙,和一双鸭卵青绣鞋。
“是……是她的……”
这是桥妹妹最喜欢的一身衣裳,因为是七常在罗绮斋给她买的,那里的衣裳以做工精美,价格不菲而闻名,向来非寻常女子可有,故而她一直都视若珍宝。
昨晚月下见她时,她就是这样一身清风般的装束。她说她很喜欢,她说她会永远珍藏,如今又是什么意思?是河水不慎将衣物冲离了,还是逝者心如死灰,往生极乐也不愿与它同行?
东丹两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他梦呓似的念着,不敢再看亡人旧物,“她昨晚明明……明明……”
说到后面,东丹突然犹疑了一下,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再细想昨晚的细枝末节,刹那间觉得,用诀别来解释那些莫名的言语和情绪,一切似乎也能显得顺理成章起来。
他猛地拽住谷梁的胳膊,一双眼睛渗人地圆睁着,目眦欲裂地吼道:“人呢?人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尸体在哪里!”
谷梁是一路抹着眼泪回来的,现下还没完全止住,一抽一抽的,听到这句话,好不容易安抚好的心绪又冲破驻防奔涌了出来,边哭边说道:“皇城是绪风河的上游,桥妹妹从上游落下去,河里的水急,衣裳鞋子还是五里地外的浣妇捣衣时发现的。大哥,人……人顺着河流往下,现今……现今怕是……流落在中都之外再也寻不到了……”
谷梁涕泗横流,再也忍不住了,一个老大不小的男儿如孩子般嚎啕起来:“桥妹妹没了——”
话音落,万里愁云似乎开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向外寸寸延伸,钟罩般包裹着每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其间笼着的可怖气氛霎时倾轧在每个人头顶上。
众人还没来得及悲伤,门外似乎有些细微异动。出于警惕。余本酋和徐宿强打起精神出门一看,转角却见容悦满脸病容,吊着一口残气,虚弱地倚在门边。
“他听到了吗?”
“他……该是听到了吧?”
“他都听到了些什么?”
两人都悬着一颗心,直愣愣地盯着他。
病来如山倒,容悦的面色苍白如纸,是强撑着病体从榻上起身,一路扶墙探壁过来的。想来是久久没有江令桥的消息,故而来寻妹妹的踪迹,谁知竟无意间听到了这般噩耗,一时气血上涌,一口闷气堵在了喉间,不得上下。
容悦看着他们,脸上的哀凄怨怼,悔恨懊悔,一时间都揉作眼底蓄着的泪。他的手痛苦地嵌在心口,似要将其生生绞碎,眉头扭作一团,呼吸不过,也说不出话来,憋得面目开始发紫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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