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叶接过江令桥手里的食案,一身清风地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对他欣然笑道:“容悦,对吧?”
容悦还没来得及答,门口的江令桥一边转身关门,一边懒懒扔过来一个字:“是。”
李善叶仍旧是笑着,只见他提起白瓷茶具,给他倒了一盏茶:“来坐啊,一直站着不累吗?”
容悦暂且搁下思绪,走过去应声坐下。
“虔州一行,想必收获良多吧?”李善叶不紧不慢地扔了块酸枣糕入口。
“与从前一样,就是去杀个人,能有多大的收获。”江令桥一口喝茶,一口吃东西,分出第三张口来插了句话。
“满满当当待了一个月,可有什么趣事?”
容悦刚想张口说什么,江令桥提起瓷壶给李善叶满了杯茶:“能有什么趣事,无非是多见了个无良的贪官,大同小异罢了。”
“阿秋,”李善叶拈起那盏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你倒是留个话口给容公子啊……”
江令桥瞟了容悦一眼,又不解地看向李善叶:“你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说的?”
“妹妹难得广交好友,我这个哥哥,就不能认识认识了吗?日后若是旁人问起,我一问三不知,岂不跌相?感情自古都是天长日久温养出来的,”说到这儿,他噙着笑看向容悦,“容公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醉翁之意不在酒,容悦听出了葫芦里哗啦直响的药声,与江令桥相视一眼,便知道她耳聪目明,不会听不出来表象在前,珠玉在后。
她慢条斯理饮尽那盏茶,熟练地转了话头,问道:“兄长,近日忘川谷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句话霎时扭转了气氛,李善叶面色一滞,笑容褪下去,缄默了一会儿,缓声道:“是。”
果然如此,江令桥心中疑虑得了印证,追问道:“我回谷的时候就觉察出与往日大不相同,问了好些人也都支支吾吾说不出几个字来。谷主看起来怪怪的,冯落寒也像是遮掩着什么。究竟是什么事,就连我也没有告诉?”
好一会儿,李善叶才长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阿秋,此事于你而言,一无所知才是上上之策……”
江令桥垂下眼睫,晨曦落在上面,遗散下星星点点的天光。
容悦目光一顿,转头佯装无事地给自己添了盏茶。
“既如此,你还是想知道吗?”
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江令桥回看向李善叶,郑重道:“我想知道。”
很多事情,追根究底,还是隐瞒太多所致。
李善叶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容悦。
“无碍,他不会说出去的。”江令桥明了。
容悦有些受宠若惊,扭眸看着她,正感动于这般无私的信任,谁知下一刻,就见她拔了只簪子往桌上一扎,语不惊人死不休:“说了我便灭他的口。”
他默默地给自己续了杯茶。
李善叶来回看了两人几眼,心里澄明,缓缓笑开了,而后很快隐了笑容,恢复肃穆之色,言简意赅道:“相思门异动,忘川谷极可能已经混入不少他们的人了。”
“相思门?”
“不错,”他眉目紧蹙,“谷主遣冯落寒暗中查探此事,连我也没有知会,我也是后知后觉才在后来猜出七八分。前几日长鱼刺杀失败,指认仲孙另有其主,一同被审问的还有一个相思门下人,叫西乞,胆大如斯,竟意图行刺。谷主盛怒之下,将三人一同打入了雨花台。”
雨,花,台——此三字一出,便可知事态之严峻,江令桥沉默着,没有说话。
门外,隔墙之耳悄悄退下了脚步。
***
入夜,一改往日作风,这次居然是六月来送的信笺。江令桥着手接下,一边看一边问道:“冯落寒呢?平日都是她送消息来的。”
“冯妈妈睡下了,”六月的手背在身后,思量了一会儿,“想来是这几日累得很了,精力欠佳,故而早早就去了后苑歇息,还嘱咐我们莫要去打搅。不过护法不必担心,明日起来,她必然又是神采奕奕的。”
江令桥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今日早上她的那一脸倦容——确实是该好好歇歇了。
“好了,消息我收到了,你回去歇息吧。”江令桥低着头,与容悦一同看那信笺上的字。
“哎?护法,”六月弓着身,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容悦,问,“你和容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啊?”
“嗯……”江令桥一心看字,漫不经心地回着她的话,“ 明日吧……”
“这么仓促啊……”六月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江令桥这才把目光从案牍上移下来,看着她:“嗯?”
“护法,”这一松动,六月便兴奋了,“一张幽冥异路帖有一月之限,凭你的身手和修为,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如今有容公子在侧,更是如虎添翼,何愁时间仓促?依我看,倒也不必一回来,收了帖子和消息即刻便又动身,中都繁华,何不多歇息几天,到处走走看看,彻底松快了再启程?”
她的眼睛里放着光,一只眼里盛的是自己的主子,一只眼里装的是有可能成为主子男人的男人,脸上不自觉扬起此生总算是派上了用场的神秘怪笑。
江令桥放下信笺,满腹狐疑地看着她。
容悦也打量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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