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台内里,薄帐轻纱,撩拨着来客的鼻息,清晰的乐声忽远忽近,女子石榴裙轻旋,盈盈之香比美酒更令人陶醉。大厅之下阔目空旷,星星点点坐了数十桌宾客,有的左揽右拥,面色被酒气熏得泛红,目色迷离,有的抚上了姑娘斟酒的玉手,有的举酒独酌,眼神却飘到了各处。
弹拨月琴的女子美目流盼,席间舞姬蹁跹,暗香盈袖。往来的女子媚眼如丝,三顾留情,推杯换盏之间,逢迎声、器乐声、欢笑声、阔谈声、私语声、步履声、女子首饰的叮当声,将夜晚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一夜升平。
冯落寒珠簪玉面,锦绣罗裳,手执大红牡丹纹扇,高坐于楼阁之上,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脚下欢歌笑语的潮来潮涌,面如古井无波,眉头却一直微微蹙着。
若有人在一旁侍候,一定能看出她此刻的心不在焉。
十岁入忘川谷,在谷中厮杀浴血了两年之后,被巫溪委派到中都建立悲台。自悲台存在的第一天,她便在这里了。白驹过隙,眨眼之间已过去了六个春秋。
她坐得端庄持重,于旁人看来别有一番风情——丹蔻枯肩,指如葱根,粉面朱颜,犹如天生于青楼的富贵花魁,垂首思量的模样衬得眉眼含波,更显三分娇媚。
一朝乾坤生变,八岁父母横死,致使多年以来的魂牵梦萦,身心俱灰。如今在不见天日的夜行中得见一丝微光,她既喜上心头,又不敢喜形于色。
夜游十年,她渐渐习惯了孑然一身的孤寂,就像江令桥那样,习惯了无父无母的漫长日子。
忘川谷就是天煞孤星的圈禁之地,被赤火炼就成冷血孤傲的刀剑。
堂下欢歌载舞,绕梁不绝,冯落寒以手托腮,倚在宽榻上,静默地听着脚下偌大欢场中的喧嚣。
初二肯定是隐瞒了什么,支支吾吾地必有问题。他这是个人之举,还是有人指使?可若是背后有暗主,那个人是李善叶么?李善叶此人行事缜密,天衣无缝,这样显而易见、引火烧身的行事不像是他的作风。若仅是粗枝大叶的初二,倒说得过去,可他究竟所求为何?
难道是……阳奉阴违,另有其主?可初二甚少来此,冯落寒对他知之甚少,再怎样思量,如今这局棋也走到了茫然之处。
她瞑目深缓了口气,不再去想这无解的事。
不论如何,初二的饵若要钓上大鱼,必定不会止步于此,后期还会有所作为,静候便是。那韦义该死,被江令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也算是自己递刀报了这血海深仇。
可韦门倾颓,若母亲那时尚困在他府中,如今可还活着?若是活着,又身在何处?是流离失所还是破庐遮身?一切的一切犹如重重云雾,阻在冯落寒和至亲之间,她看不尽,猜不透,闻之闭塞,触而不及。
她捻着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送着风,目光由上及下,重新俯视着底下热闹正盛的人间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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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落寒:这题好难,头好痛……
第31章 似是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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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令桥突然劈过来,容悦猝不及防,那一掌凝着内力,震得他连连后退。
“你……做什么……”他咳出一口血沫,眼前混沌一片。
江令桥收掌,仔细摩挲着手中内力,垂眸道:“修道之人虽未及辟谷境界,但十天半月不进食也绰绰有余。我们认识这么久,也交过两次手,你不过是个习武之人,体内明明半点内力也没有,可是虔州这一行少说也有近十个时辰,你没有进过食,又没有内力庇体,如何扛得过去?”
“那是因为……”容悦如今扯起谎来眼都不眨,“我方才去西边探路的时候,顺道也去东边看了两眼,正巧肚子饿,又闻见了饭菜香,就找了个客栈扒拉了两口,没有不吃东西。否则怎么能知道东西二街光景相似,而你只是在拿话搪塞我?”
想着方才的东街确实酒肆林立,江令桥便觉得他这番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她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理由。
其实容悦哪里去过东街,也根本没有进客栈吃东西。神仙辟谷,大多是饮些仙果花露,嘴痒痒了方才去人间过过烟火气的瘾,莫说是十天半月,就是三年五载不吃不喝也依旧生龙活虎,能被饿死才是稀奇。
“哦,对了!”他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拽着江令桥到了个没人的角落,四下瞧了瞧之后,才郑重其事地从苌弘碧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油纸包,不大,却包裹得仔仔细细,一点儿也没洒落。
容悦按着她坐下,欢天喜地地把油纸包呈到她面前,又不放心地四下观望了一番,压低声音对她说:“你吃,我给你望风。”
江令桥一怔,望着手里的纸包问他:“这是什么?”
“好像叫……酸枣糕,对!”
“好像?”
“是我探路时遇到的,一户人家要给女儿过生辰,定了好多蜜饯果子,跑腿的伙计说这酸枣糕买得最好,还说虔州有句民话,吃了它的人,余生便会有滋有味,喜乐无忧,故而成了生辰日必不可少的吃食。”
“做酸枣糕的师傅并不是每日都出工,我也是软磨硬泡了好久,他才松口卖我一些,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买到了。”
“吃吧吃吧,我替你试过了,没有毒。”他自信道,“况且有我坐镇,就算有毒,在我眼皮子底下,谁能轻易取走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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