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观看渡劫一度成为司命睡前必备,陪伴这位无聊的神仙度过了那些漫漫无边的失眠日子。以至于多位真君元君后来一看到司命那张脸,就难免想起那些峥嵘岁月。
鬼臾区得意一笑,不紧不慢地坐下来,这才眉飞色舞地缓缓开口道:“这几日我天天去青帝那儿串门子,三言两语地打探消息。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你师尊我总算是在那些高深莫测的暗示中拨云见日、窥得天机,哈哈哈哈——”
容悦心急火燎的:“师尊您就别吊着我了,是什么快说呀!”
“别急别急,且听为师细细道来……”
按理说这天劫要义应是不容泄露的,目的就是维护劫数到来那一刻猝不及防的酸爽表情,以及得知天劫内容之后堪称丰富多彩的脸色,但为了宝贝徒儿能够留住原本就不多的颜面,鬼臾区真真是豁出了自己的老脸。一把年纪了,还每天翻墙钻洞地送上门去献殷勤,乐此不疲地把着青帝那只灵宠的小细腿儿号脉。偏偏鬼臾区又是天界那几个有名的老不死之一,比青帝不知大上多少个弯弯,骂不得说不得,惹不得碰不得。青帝一个小辈,只能含泪看着自家灵宠被折腾来折腾去,心里不住地盘算着如何救其于水火。加之容悦的天劫本就稀松平常,就是捧到司命眼皮子底下,他都懒得多看一眼。青帝想着,觉得说了也无伤大雅,故而为了送走这块老狗皮膏药,心一横就暗戳戳秃噜出去了。
“天地之间有法度,惟有正道是沧桑。”鬼臾区抚髯,装出一派智慧的风范来,“未来人间将有邪魔祸世,而神仙对凡间虽有管护之责,却不能随意插手,故而此次天宫便派你下界,行正义之事,助人间顺利渡过这场无妄之灾。”
“原来如此。”容悦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小子可别高兴得太早!”鬼臾区幸灾乐祸,故作轻松地理了理有些分叉的拂尘,慢慢悠悠补充道,“此次下凡须以凡人之躯,是不得使用仙术的。”
容悦不由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年学的法术,各种保命绝学,难道毫无用武之地了吗?
“莫心急莫心急!”鬼臾区淡定一笑,“为师是谁?那可是神农氏族第十代传人!在老夫的激烈声讨下,就算是青帝也得败下阵来。松口了!许你五次施法。不过仅此五次,你可得省着点儿用啊!”
凡间?岂不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吗?哪里用得完这么多次法术!容悦显然成竹在胸:“足矣,邪魔在哪儿?”
“不知。”
“那祸事是什么?”
“不知。”
“嗯?”容悦蹙起眉头,“这么关键的事,怎么一句也没透露?这要是找错了岂不笑话?”
“青帝这小滑头!”鬼臾区气鼓鼓地甩着拂尘,“小时候明明不这样的!执掌三界这几百年,倒是越来越狡猾了!不过他说让我不用太过挂心,想来此劫应该难不到哪里去……”
“那何时启程?”
“这我知道!”鬼臾区欣然道,“明日。”
“明日?”容悦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这么仓促?”
“三日后会有仙侍引你去天河,那是极夜之境,也是神仙入凡尘的地方。一路沉入天河之底,尽头便是人间。此行是你的成仙之路,万不可马虎大意。司命小儿说,常有仙童渡劫不成反受其害,不幸殒命的大有人在!”说到这儿,鬼臾区蓦地还有些伤感起来,“为师并不期望你一定渡劫成功,得道归来,只求你小子能保全性命,全须全尾地回来,成不成仙的,咱不奢望。所以啊,扛不动的事不要强出头,该跑就得早点跑……”
师尊还是一如从前,天大地大,什么都大不过自己的宝贝徒弟。脸面什么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尽是些假把式,一把年纪也不在乎了。
看着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操劳的师尊,原本就不年轻的脸上如今似乎更沧桑了,容悦的眼神忽然有些湿润,鬼使神差地说道:“放心吧师尊,徒儿我一定不让您晚节不保!要安然无恙地回来,更要风风光光地回来,决不辜负您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
鬼臾区不禁老泪纵横:这徒弟,没白养!
***
三日后,容悦如期在凡间醒来。
嗯?四周怎么漆黑一片?是入夜了吗?怎么貌似还躺在一个挺舒服的地方?不过,怎么感觉有些挤……
他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眼睛还未睁开,手却好像摸到了一个胳膊似的东西,大骇,顿时清醒。扭头一看,身旁竟卧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
做梦就罢了,怎么脸上还挂着垂涎三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容悦惊出一身冷汗,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幸而这男子睡得沉,身旁凭空多了个人也毫无察觉。夜深人静的正适合跑路,师尊说得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容悦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沉声敛气地刚把门打开条缝,一抬眼,却发现门口赫然立着个人!
那是个面容极清冷的女子,两人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她的手生生悬在了半空中,似乎正欲推门,却也猛地被眼前这个意料之外的人惊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丝尴尬的意味。愣了片刻后,女子眉眼间锐意丛生,迅速抽出腰间的软剑,反手抵在容悦的脖颈间,扭身进了房间,一抬脚将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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