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棠捶胸顿足,要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着重培养社交能力,他最不擅长的就是与人社交。
我怎么就是个死宅呢……
“我先喝点水,有点口渴……”
他僵硬着身体,一顿一顿地想去够身边的水杯,但因紧张好几次都摸了个空。
长相甜美的少女不动声色地推了几下水杯,让沙棠的手指触碰到杯壁。
沙棠哈哈地笑着,拿起水杯喝下了里面冰凉的水,冷水划过喉管沉进腹中,却依然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后辈们都沉默着看着沙棠,他们目光灼灼,那眼神,好像在问沙棠为什么看起来不大聪明。
好丢人啊!!
沙棠的脚趾蜷缩在一起,恨不得抠出三室一厅。
“成丝前辈,我叫忧子,我妻忧子!老师经常和我们说起过您!”
名为忧子的女孩凑了过来,率先打破了僵局,她头上的铃铛蝴蝶结随着她的活动叮当作响。
沙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他对活人靠近的气息太不适应:
“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哈哈……哈哈哈……”
高马尾少年撇了撇头,他把脸旁的长发撩到耳后,先对沙棠恭敬地俯首:
“您好,我是岸边澄石。”
随后他又马上接上了一句差点呛到沙棠的问题:
“听说前辈被关了禁闭,因身体不适现在才在医务室待着,这是真的吗?”
“岸边!”
另一个少女打断了岸边,她狠狠拍了下岸边的膝盖,厉声道:
“太失礼了!成丝前辈会被关禁闭是因为要保护他!纪真女士不都这么说了吗!”
“千夏……我也没说成丝前辈是干了什么坏事才被关禁闭的……只是好奇……”
岸边吃痛地揉着自己的膝盖,沙棠的手对三人摆了摆,他笑着摇摇头: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们知道关禁闭实际上是出于保护就好……”
沙棠对自己被关禁闭的原因最清楚不过,但很显然,实话是不能说的,不然所有人就都知道自己是想逃走
才被罚的了。
这个回答似乎并不能说服岸边,他挑起眉,疑惑不解道:
“什么事会威胁到神的祭品?以至于要以这种方式保护您?”
沙棠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一瞬间点燃了他全部的神经元,用于编造高可信度的谎言。
他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
“身为祭品的威胁不来自外界,而是内部,我是在修行,在洗刷我的灵魂,从而加深与神的联系。关禁闭是为了保护我不受干扰。”
沙棠说得有板有眼,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这说辞听着颇为合理,岸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祭品还会需要修行……我明白了,感谢前辈解释。”
沙棠欣慰地抚摸上岸边的头,真像个老前辈似的夸赞起后辈:
“孺子可教也。”
沙棠对这三个后辈的初印象都还不错,要是他们以后会帮自己跑路就更好不过了,只可惜这就不太可能了。
门外脚步声逐渐靠近,这沉稳的足步,不像是纪真那个瘦弱的女人。
马克端着托盘推开了房门,他看到这么多人也丝毫没有惊讶,淡然处之地开口说道:
“我帮沙棠端来了早餐,纪真女士请你们去食堂和大家一起用餐,要让诸位熟悉下你们。”
说罢马克站在了门旁,空出了道路,好让他们先走。
三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眼,点点头就起身离开了医务室。
沙棠默默地倒了下去,和这么多有活力的年轻人说话还真耗精力……自己终究是二十多岁的老年人了……
“沙棠,这是你的日记。”
马克放下托盘,从衣服里取出了那本皮革封面的本子,双手拿着边缘,递给了沙棠。
沙棠接过本子,前望后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确定日记没有被翻阅过的痕迹,才放下心来对马克笑脸相迎:
“谢谢,也谢谢你帮我支开那些备用祭品,不然我真会紧张到窒息。”
沙棠背靠着墙壁,半躺半坐地缩成一小团,他翻开那本日记,头也不抬地指挥马克:
“这里多了三个人你的行动要再小心一点,他们在等你吧?别让他们起疑了。”
马克点头会意,待房里只剩下沙棠一人,他又埋进了日记本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把剩下的内容看看。
沙棠已经看完了将近一半的日记,他的指腹摩挲着略微粗糙的纸张,放空了的大脑自然地回忆起刚才发生的所有事。
那三个备用祭品,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总给沙棠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那个叫岸边的,好像对自己的态度不是很友善……
沙棠注意到日记上写着沙棠本人的又一次自杀尝试,那一次他打算服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
质感为粉末,可被溶解在热水里,但若是水温降低到五摄氏度以下,则会形成固体,结在水底。
沙棠一个支棱,跪坐在地上快速往后翻动书页,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要是能得到这种毒!说不定可以用来对付白蛇!
沙棠越想越激动,翻页的速度都随之加快,只可惜女失落蔓上心头,他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日记里也没写这毒是哪来的啊……只说他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瓶药……至于后来,也没能吃下去,在沙棠自杀前那瓶药就被发现然后没收了。
沙棠的身体又靠回墙上,缓慢地滑落了下去,整个人瘫软在了被褥里。
罢了……先吃饭吧,沙棠钻出被窝,洗漱完回来,端起碗筷,学着动漫里日本人吃饭的样子说了句:
“我开动了。”
沙棠刚吞咽下几块玉子烧,端起味增汤,手指触碰到了碗,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攀攀附。
看了太久日记……汤都放凉了啊。
沙棠咕咕哝哝着,唇刚接触到碗沿,他定睛一看,寒冷于四肢百骸扩散,直逼心脏。
那碗底,沉淀着一团白色的固体。
有人要杀我!
或许是因为沙棠刚看完那本日记,日记又恰好提到了这种毒药,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是有人要给自己下毒。
他差点没控制住手的颤抖让碗摔在地上,沙棠克制住这一瞬间的惊恐,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放下了味增汤。
不能让打草惊蛇!冷静,冷静下来,沙棠!冷静!
沙棠在心理反反复复地劝说自己冷静,他捂着自己的嘴,控制不住身体的发颤。
谁能在有人要杀自己的情况下波澜不惊?沙棠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更不可能快速恢复状态。
是谁要杀我?白蛇?还是纪真?难道是马克?
他的手心黏糊糊的,满是冷汗,胸口好像被什么紧紧压着,锢着,拉扯着,连气也不能吐出一口。
不……白蛇要杀我压根没必要下毒,纪真和马克就负责做饭和端菜,他们嫌疑最大。
可纪真没有杀我的动机,而以马克的性格,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沙棠站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他一边揉搓手臂一边环顾四周,竟是草木皆兵,看哪都感受不到安全!
那三名备用祭品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沙棠停在了原地,眉头紧锁,都快拧成一条。
是他们三个?
沙棠的右手扶着自己的下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又恰好这事出现在他们来了之后……
他们想取代我?想抢祭品这一地位?
沙棠双目注视眼前,出神地思考着:
他们在送餐之前都和我待在一起……都没有作案时间啊……罢了,目前先保留对他们三的怀疑,得快点恢复自由,想杀我的人八成也不会轻而易举地放弃。
沙棠东张西望着,看门的那几个人依然守着门窗没有离开,看来现在没法告诉马克了。
至于这下了药的味增汤最好是处理掉,要是被凶手察觉自己已经发现了不对,他说不定会更急于除掉我。
沙棠拿定了主意,他端着那碗汤,快步来到医务室的水池前,将汤全部倒进了下水道,再用温水冲刷碗底,溶解了药物一并倾进水池里。
毁尸灭迹后,沙棠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已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汗,濡湿了头发,发丝贴在他的皮肤上,很是难受。
他回到铺旁,剩下的食物也再没胃口吃下,谁能保证这些食物没有被心怀不轨的小人加料?
那已经吃下去的呢?
沙棠越想越感到不安,他近乎是小跑着来到卫生间的,虽然不能肯定食物也有被下毒,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深呼吸放松下过度紧张的神经,手指伸入口子,在咽弓附近抠挖,喉咙受到刺激产生的恶心感并不好受,胃里翻江倒海,令人头疼。
“呕……”
胃袋里尚未被消化的食物在反反复复的刺激下涌出食道,仍有外形的玉子烧混着酸水一起被抛弃进了坐便器里。
沙棠按下了按钮,将呕吐物全部冲走,他在洗手台前漱了口,双手也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他抬起手用衣袖擦拭掉脸上流淌下的冷汗。
必须找出那个要杀我的人!
窗外日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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