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端起茶盏,一下又一下的吹着水面上的茶沫,只作自己不存在。
周氏手一抖,佛珠磕到旁边的小几,发出“啪嗒”一声,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极为清脆。
“你是说二妹并没有和丰恂成事?”卫秉眉头皱得更紧,那昨晚怎么还跟他说成了?
谷氏眼神闪烁,她能说她也是刚想起来吗?
当时现场比较混乱,人一窝蜂的冲进去,挤挤挨挨,她的关注点又全在小姑子身上,根本来不及考虑其它。
若不是为了给她找衣服,只怕还注意不到床上那一点细节。
况且情况那么紧急,即使注意到了,她也没有时间反应那代表着什么。
后来带卫诗回府、处理后续影响,事情一桩接一桩,忙忙碌碌得更是将那一点印象完全抛到了脑后。
如果没有昨晚一场梦,只怕一辈子也不会想起。
“其实不管成没成,都不能改变结果。”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苟合”,就算真没成事,那又如何?
影响从那扇门被推开的一刻起便已造成。
只是谁也没想到,多年后竟还会牵扯到一个小姑娘的身世。
谷氏揪着手帕,没有落红,是真的没成,还是代表不是第一次?
如果不是,那第一次又是和谁?
“娘,小姑和那位……”她朝上指了指,睫毛眨动的频率越发加快。
其他人或许不知,但他们却是知道的,当年卫诗确实和曾经的瑞王、当今皇上关系匪浅,瑞王还进宫请旨赐婚了。
假如没有意外,如今的皇后是谁,尚且不好说。
一个闺阁女子,身边连小厮都不用,和她勾搭、并且能叫她心甘情愿
交付出身体的,除了她心仪的对象又能是谁?
卫泓湙杯子没拿稳,茶水洒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袖,可是他一声未吭,恍若未觉。
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震惊、愕然,而后全化成了浓浓的担忧和不安。
对小姑娘来说,生父可能是静安侯,就足以给她带来很多不确定性因素,所以他才决定将事实告诉父亲。
因为他担心以他现在的能力护不住她。
可是如果生父不是静安侯,而是另一个身份更高的人……
卫泓湙捏紧了茶杯,指尖有些泛白。
卫秉瞪着谷氏,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怎么敢这么想,那可是皇上!
照你的意思,他们刚接进府的还可能是颗沧海遗珠?
谷氏眸光流转,何止是沧海明珠,如果真是,那就是唯一的宝珠。
要知道,皇上到如今可还没有长成的皇子皇女。
只要这么一想,谷氏就觉得心跳得厉害。
她想起她的梦,想起那枚玉佩,也许那并不是梦,而是她以前什么时候见过,却没在意,直到听闻那孩子不是夏耀祖亲生时,才以梦的方式从潜意识里被放了出来。
还有她梦见卫诗成了皇后……
周氏扫了谷氏一眼,目光幽深。
这个媳妇别的方面没得挑,打理家事是一把好手,从她接管中馈开始至今,从未出过差错。
对内尊敬公婆、照顾夫婿、抚养子女,对妯娌不算顶好,却也从不苛待;对外礼数周全,待人接物、人际往来全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作为宗妇,选她并未选错,只可惜人无完人,她的缺点同样致命。
心气太高。
犹记得当年卫琼刚出生,她欢心异常,一心扑在女儿身上,连泓儿都忽略了,她看不过去,这才将他接到身边照看。
等到卫琼二岁,她就提议要请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这般竭尽心力为的什么?
爱女儿之心或许占了一半,但更重要的是,当时宫中有一位小皇子,年岁与卫琼相差无几。
她想做皇子岳母。
不过老天不做美,没过多久小皇子意外夭折。
打那之后,她虽说不至于冷落女儿,可也明显没有从前那般精心。
周氏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卫琼也接到了身边,直到长到十来岁,可以自己明辨是非了才放回去。
因为这,谷氏心中恐怕还对她存着怨。
周氏闭了闭眼,将佛珠扔到小桌上,突来的声响让下首的二人全都抬起了头。
“此事莫要让第四个人知晓。”周氏声音沉沉:“颜儿姓夏。”
她现在姓夏,那她的亲生父亲就只能是夏耀祖,至于之后……
周氏阖上眼,久久未再出声。
谷氏不明所以,这是不想继续深究的意思吗?
“娘!”她面露急切。
无论是静安侯,还是皇上,哪个不比一个临安知府要强啊,为什么明明有更好的姻亲不选,偏偏还要帮着掩盖真相?
周氏靠在软枕上,不动如山,对谷氏的呼唤充耳不闻,谷氏还要再问,却被卫秉一把按住了手。
“好了。”他低声喝斥:“听娘的。”
卫泓湙半垂着眼望着地面,他没有经历过当年的风云变幻,不知道那时候的惊心动魄,但是想来现在的情形与当初也不差什么了。
同样的皇上无子,同样的暗潮汹涌,当初谁也没想到是瑞王登基,那现在呢?
又会是谁?
国公府上一次没参与,得以保全自身,这一次依然要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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