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安’字已练习得越来越好,看来是行军之余下了功夫的,只是我再也没收到过了。”
“就在二月前,我收到了他的死讯……陈松他啊,再不能回来了。”
沈林垂了垂眼,却一时无法言语更多,只轻声安慰道:“陈伯,您节哀……还请保重身体。”
陈伯摇摇头:“我的妻子早年时候走在战乱里,如今孩子也随着去了,只我一人在这世上,想来也就是再熬几年的光景。”
堂内安静着,许久,落下一声轻叹。
洛久瑶立在木阶上,听着那声轻叹好似就落在耳畔,动了动脚步。
沈林抬眼。
她垂下头去,对上他望来的目光。
陈伯也顺着沈林的目光瞧来,又看了看沈林,笑言道:“这位姑娘想必是小将军的……”
沈林这才重新笑了笑,轻声答道:“是心上人。”
陈伯再次抬首,好好打量了洛久瑶一番,忽而叹了句:“我常听人说什么人中龙凤,今日看来,这位姑娘才是龙姿凤采,前路无量啊。”
日影西沉,赤霞铺散,天幕都被晚照染作一片橙红色。
晚饭还未备好,与陈伯道别后,洛久瑶拉着沈林到镇外的矮坡上看夕阳。
夕照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牵着沈林的手,与他一步步走在郊野的小路。
“那位老伯从前便与你相识,他叫你小将军,从前你在北地时,他们都这样叫你吗?”
“只是玩笑话,听听便罢了,四年前我来北地时,连我兄长都还未封将。”
沈林缓缓道,“那时我常常跟在父兄身边,有人意在恭维,有人随口打趣,久而久之,在北地的那段日子,那时所遇见的人,便也都习惯这样唤我了。”
在客栈所遇的老者显然让沈林想起许多关于过去的事,如今洛久瑶再提起,听着他同她解释,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他压在心头的低落情绪。
其实近些时日,自入了北边的地界,路途中见到许多北地独有的山水后,沈林的眉头就始终没有舒展过。
他对这里很熟悉,当年随沈长弘与沈停云行军时,已然将此地当做日后的驻守之地,将这片山水都印在眼中了。
可他心头难过,面对她时却又总是笑着的。
洛久瑶放开他的手,绕到他身前,打断他沉在回忆里的思绪。
“沈林。”
她立在他身前,靠近他,抬手去够他的颈。
“那我唤你呢?你喜欢我怎样唤你呀?”
沈林回过神,揽住她的腰身。
他垂首,天际的光落下来,橙红一片落在他的肩侧。
洛久瑶没有再往天边看了,她看着眼前的沈林,看他眼瞳清澈,映出她身后夕阳。
“让我想想……”
洛久瑶仰起头,“沈林?沈小将军?沈大人?或者……哥哥?”
言语之间,洛久瑶目光微动,瞥见她最后一声落下时,他红了一片的耳后。
“哥哥。”
她轻轻过他发烫的侧颈,又掂了掂脚,小声哄着他,“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开心什么,不开心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
沈林的动作更僵硬了,缓缓点头。
“好。”
洛久瑶抚一抚他的眉头,见他眉眼中的难过稍稍消散些,手臂便也松了松。
沈林反倒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
他垂下头,抱紧她,一时竟舍不得松开。
垂在手边的发剐蹭过手背,他将脸颊抵在她颈侧。
“阿瑶。”
夕照将他们的影子烙在一处,他唤了唤她,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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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之后昼短夜长,入夜时分天如漆幕,用过晚饭,洛久瑶早早回房歇息。
可她躺在床上,却始终转侧不安,难以入睡。
虽此地还算安宁,可离连州城越近,她心间越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扰人清宁的念头在脑海中辗转不休,洛久瑶望着漆黑的窗纸,终于起身。
她走出去,见隔壁房间的灯烛还亮着,知是沈林也没有休息,想要去敲一敲他的房门。
晃动的暖色映在廊道上,隔着薄薄一层门纸,沈无忧的声音传出。
“公子,连州城来信,是一本柳村的籍册。”
柳村本是一处废弃地,一年前,沈停云自北契人手里救下一众流民,便命人将流民安置在了无人居住的柳村。
沈林问:“大哥派人去柳村瞧过了?”
沈无忧道:“是,信中说,据探查的人回禀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人数与籍册对得上,只一两人的差池算不得有异动。”
纸张翻动的声音传来,好一会儿,沈林道:“大哥是不信那人所说的,却又分身乏术,要我顺路替他去瞧一瞧。”
话音落,洛久瑶轻轻叩门。
她走进去,挨着沈林坐下,伸手拿起案上的籍册。
沈林没有避她的打算,只是见她穿得单薄,伸手牵了牵她冰凉的手,取了件外袍来披在她身上。
洛久瑶将籍册翻了一遍,开口:“方才你们所说的我都在外听见了,若是真的有人想伪装流民混入村落中,伺机而动,大概是提早就开始打算,去查这人头的数量定然查不出什么异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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