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很喜欢这些吧,要不然也不会在昏迷时也在念叨什么星辰。
席觉猜对了一半,她呢喃的并不是天上的星辰,但席姜的确喜欢,要不然也不会给一双儿女起这样的名字。
“呵,”席觉用小臂遮住眼晴自嘲一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不过抬头见星,他却还能想到她。
席觉把自己练到筋疲力尽,带着一身的尘土回到了淌清苑。马鑫见此立时备下热水,席觉从回来一句话没说,洗过后就上了床。
那是一个春天,万物复苏,朝气洋洋的季节。
他那时才刚六岁,一夜之间就有家不能回了,大哥抱着妹妹拉着他躲在一辆破烂的马车里。
他从来没坐过这么脏这么破的车,但他明白,这不是他在家的时候了,他们在逃命。妹妹只有三岁,窝在大哥怀里问他要爹爹与娘亲。
大哥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红了眼眶,只哄着小妹道:“睡吧,睡醒了就见着了。”
而他知道,他们再见不到父亲与母亲了。虽然大哥有告诉他别看,但来不及了,他眼晴睁得大大地,看见母亲附在一动不动满身是血的父亲身上哭泣,看见她在怒斥与咒骂,看见她拿起父亲的剑抹了脖子。
人身上的血原来有那么多,一点都不像他磕破膝盖时流血的样子,娘亲的血是流动的,与爹爹凝在地上的血痕汇合在一起,也不动了。
尊贵的公主,高贵的血脉又如何,不值钱,转眼就流尽了。
“二郎,醒醒。”大哥紧张地叫他。
睁开眼的是席觉,不是六岁的二郎。是的,他一直都是二郎,陈家二郎。
完全醒过来的席觉缓慢地眨了眨眼,他有好几年不再做这个梦了。
他的母亲,大卫的公主,他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了,可悲的是,父亲与大哥也同样记不得了。
淼淼那孩子长得像席亚,他有时望着他想念些什么,却什么都念不起来,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厉家的天下亡了,陈家亡于皇权的刀下,但最后皇族一个不落的也死在了别人的刀下。席觉最大的仇人死了,他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
而席家,哪有什么席家,他本该姓陈。不过改回来也好,席兆骏不配。
席觉坐起来下了地,推开了窗,变天了,暗沉的黑夜再见不到月亮与星辰。明日太阳会照常升起,一切都不会变。
翌日,席铭跑来告诉席姜,他打算与都城通商约个时间,约在阅山阁,潜北最大最好的一家酒楼来相谈。
席姜告诉他,换时间换地点,席家的当务之急是换城于四造。
席铭问,好不容易来一个你不怕他跑了,席姜则说,上赶着不是买卖,跑了就是不合适,换下一个,手中有钱有兵不怕没有人来投。
武修涵到达潜北的时候,席家人出兵在打甲上。他等了两日,等来了席家家主席兆骏归来的消息。
于是他来到席家,出来接待他的是席铭,可算是老熟人了,这位不知为何与他缘分颇深。兜兜转转,他上一世见到的最后一个席家人是他,这一世第一个见的也是他。
此刻,席铭对他可比上一世客气多了。上一世他之所以拖到那么晚才等来大尊皇帝的封赏圣旨,都是因为他在作梗。
他记恨他在大闰一朝对席家的打击与陷害,殊不知背后最大的推手是皇帝,没有宋戎的授意,谁又能拿他席家这个大功臣如何。
席铭还说他逼死皇后,这个,他不想认。
虽他本意并没有要逼死席姜,他只是想她退位,但事实如此,她在后宫杀人时已存了必死之心,虽最终被一箭穿心,但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戕。
他还记得,他在陈知彻底掌控皇宫前,趁乱埋下的眼线告诉他,席侍官因他的事惹得皇上发了怒,严厉呵斥他僭越忘了家奴的本分。
后来,果然封赏下来了,但他也莫名地回到了现在。
武修涵忽然发现,当时被他忽略掉的细节成为了现在的疑点,为什么是家奴?陈家与席家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前世种种,非过眼云烟,还在决定着今生走向,武修涵打起精神,像是刚认识席铭一样与他言谈,因知他性格特点,几句话下来,就得了席铭的好感,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只是说来说去,他并不能做主,告诉他剩下的事要等他妹妹回来再说。
武修涵内心震动,他妹妹不就是亡国皇后席姜。他从不知席姜少时在席家有如此分量,通商这么大的事都要与她商议。
她这时还未嫁给宋戎吧,武修涵对大闰帝后之事,只知宫中那十年,至于他们打天下时的过往,他就不清楚了。
又说了一会话,席兆骏没有见他的意思,武修涵只得等席姜回来。
终于等到席姜从甲上归来,席铭差人来告诉他一声,要再等等,他们现在急着搬城呢。
武修涵一时不知,是这个时期的席姜年岁太小,把正事当成了儿戏,还是整个席家就没把钱财放在眼里。
武修涵不在乎他们上不上心,他在乎的是此事对于陈知的意义,他第一次亮相,不能把事办砸了。
于是又耐心等待了五日,待搬城之事落定,席铭来消息,约他后日在四造县城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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