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阿陈知道席家人对她都挺好,她娘家苗家对她也好,若是成亲前,她没有听到父亲与郎君的那场对话,她也不会活得这样郁郁不开心。
那场对话她听得也不是很明白,只父亲与郎君各有一句话被她刻在了心里。
父亲说:“我们还算没有辜负席公所托,已尽力把她当亲生的养了。”
而郎君却说:“田公与夫人已做得很好,我只盼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然要恨我了。”
这两句话随着年月的加持,变得越来越清晰透明,乍听之下的不懂,随着一日又一日的回味咀嚼,田阿陈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没有归属感。
这些郁结在生淼淼时,差点要了她的命,最后救了她的,不是不管不顾冲进来的郎君,她那时在想,他到底在骗她什么,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会因此而恨他。
也不是一直陪在身边的娘亲,无论娘亲握着她的手哭得多伤心,她会想,如果自己是她的亲闺女,她还顾得上大哭吗,会不会冲上来给她两巴掌,让她打起精神来不许死。所以从小到大给她的爱是真的吗?还是养大她只是公公给的任务?
最后救了她,让她振作起来的是她的淼淼。
她听到产婆在说,若她再不使劲,孩子可能会憋死在腹中。她头脑忽然清明,就算她的家人、爱人,她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这个孩子是真的,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骨肉。
她活了下来,孩子也活了下来。她有时候也在想,她是谁并不重要,至少淼淼是席家的孩子,她这样糊涂地过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淼淼又没在,田阿陈说,孩子吵着要找二叔,不让找就哭,今天过节小孩子哭久了不好,就让他去了。
席姜与大嫂聊了一会儿,发现二哥是真的喜欢并爱护淼淼,因为大嫂十分在意淼淼,护得十分紧,能让她如此放心地不看着不跟着的人,也只有大哥与二哥了。
她记得上一世,她每次带淼淼玩,大嫂都会跟在边上,一个眼神都不错地看着。
席姜正这样想着,忽见外面惊慌地跑来奴仆:“小爷落水了!”
田阿陈眼前一阵眩晕,还好席姜扶住了她,不过她也好不到哪去,落水两个字刺激到了她,她的英杰就是这样没的。
二人一齐地跑了出去,朝着院湖而去。谁都顾不得谁,跑掉了鞋都不自知。
远远地看到大哥抱着淼淼,孩子除了身上是湿的,眼睛是睁着的。田阿陈跑过去,席姜却只觉腿软。
淼淼被田阿陈抱了过去,席姜问席亚:“大哥你没事吧?”
席亚一指身后:“快去叫大夫,你二哥受伤了。”
席姜一看,席觉被奴仆背在身上,他全身湿透,像是刚捞上来一样,他眼晴微张,地上延绵着血迹。
“这怎么弄的?”
“先别问了,赶快请医。”
大夫在屋里看淼淼与席觉,淼淼还好只是吓到了,席觉的伤口就深了些,且呛了水,有咳症。
大夫说不能再沾水,不能下地,要养上几日了。
一阵兵慌马乱后,席亚换上干净的衣服,心有余悸地道:“淼淼身边的奴仆全都不会水,正好那里离二弟的淌清苑近,听到呼叫一头就扎了下去,该是被湖下的砾石划伤的,他找到淼淼再把他托到岸上已筋疲力尽,加上腿脚又受了伤,好在我及时赶到,拖了他上来。”
说着搓了下脸:“若不是二弟,淼淼这回悬了。”
接着回头对院中管事道:“淼淼身边的人都换掉,没一个能抗事的,连个狗刨都不会。”
席姜看着田阿陈已经被吓傻,她知道以后恐怕就算是二哥也抱不走淼淼了。
席姜安慰了哥哥嫂嫂,然后起身去了淌清苑。
席觉坐在榻上,正在指挥奴仆给他煎药,时不时还能听到他的咳嗽声。
席姜迈步进屋,席觉看到她,淡淡道:“让他们把煎炉搬到了屋里来,有些呛,别呛到了你,回去吧。”
态度可以算得上冷淡,连低头煎药的奴仆都偷偷朝这边看了一眼。
席姜笑笑:“哪里有味道,一点都不呛。”说着自己找地儿坐了下来。
席觉没轰她也不再理她,他自己什么情况自己清楚,正想着后面的药要如何配呢,席姜就来了,忽觉肺里的郁气上涌得厉害,更想咳嗽了。
席姜虽也沉默着,但她心里想了很多。
从那日二哥神情落寞地说,原来五妹妹一直拿我当外人看的,到在大嫂那里看到二哥对待席家小辈的默默付出,对,他对四哥一直也是这样的。还有今日若没有二哥,淼淼危矣。
最后,是她自己。她重生在上辈子绝食期,二哥天天给她煎药,那时的自己还是不给他好脸的不懂事小丫头。
再后来,只有二哥发现了她额上的伤,发现她在四造那三日过得如何。
当真是每天都睡不着,生怕哪里没弄好功亏一篑。上辈子她只上过三次战场,还都是落在后面听指挥的。这是头一次做主帅打前阵,头一次进行战后清扫,她怕做不好,面上又不能显,是睡不下吃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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