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镇北侯嫡女叶月松,求见。”流萤在玉攸容耳边低声道。
“让她候着。”玉攸容修长的手指搭上额头,皇帝驾崩、皇夫病重、北方灾乱……宫中朝中都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是。”流萤正要?下去回复叶月松,就听到太?夫的声音响起。
“等等。”
玉攸容挪开?手,“告诉盛雪,若他不想见,就打发她走吧。”
朝中事多,他让画屏带那孩子先去他宫中休息了?。
“是。”
……
梅盛雪在征得了?画屏同意后,进入了?太?夫的书房。
书房中燃着熟悉的紫檀香,书架上摆着历朝历代的史书,随手拿下一本?,翻开?,上面还有太?夫用细细的墨线圈出、用簪花小楷写下的体悟——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明世事、懂进退、衡利弊。”
他恍然。
太?夫一直与旁人不同,旁的闺阁男子藏的是儿女情长、少男心?事,读的是鸳鸯蝴蝶、红袖添香,而太?夫心?中藏的是世事浮沉,是天下苍生。
他恍惚想起——
当初他紧紧攥住太?夫的手,对太?夫说出“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们?做不到。我不嫁人,我要?出家”时,本?以为迎来的会?是嘲笑、训斥、再不济也是劝导,却没想到听到了?太?夫温柔的笑声。
“本?宫当时什么事,不嫁人便不嫁人,多大回事。”
“圣僧。”
画屏低沉而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梅盛雪才?惊觉自己站着将手中书看完了?。
他合上书,看向画屏。
“镇北侯嫡女来了?,主子让我来问您见不见,不见我就将她打发走。”画屏简短地说道。
“见。”
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不能再为太?夫添麻烦了?。
“请跟我来。”
梅盛雪跟着画屏绕到崇文阁后门。
画屏退至一旁,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夕阳自门缝照入,照在叶月松窈窕修长的背影上,十分动人。
门重新?被关上。
叶月松转过身来。
她手中仍拿着自罗浮寺摘下的梅枝,在这满是书卷的崇文馆中,是独一份的艳色。
“何时走?”
“三日后。”
“这么快,也不知会?我一声。”叶月松举了?举手中的梅枝,苦着脸装可怜,“我在山下守着你,你连正眼都不给我一个。”
梅盛雪垂眸,“百官看着。”
“所以我追着你来了?,就怕我一个不注意,你就没了?。”叶月松扬了?扬眉,眼中是肆意飞扬的笑意,“你两日后走,我明日在素心?阁为你摆宴送行,再带你去看看这云州城的风光。”
“陛下刚崩,我要?为陛下做法事。”
“是太?夫的意思?”
“是。”
“盛雪,”叶月松突然唤道,认真地看着他,“你现在还想还俗吗?”
“罗浮寺的香火自香客血汗而来,我受香客三年香火,如今要?走就当还他们?三年血汗。当在岭南行医三年,才?能还俗。”
“这是太?夫说的吧?”叶月松笑了?。
“是。”
“但我问的是——你还想还俗吗?”叶月松看着他,执意要?一个答案。
梅盛雪沉默。
他不想了?。
正如太?夫所说,罗浮寺是他对抗世俗的底气?。若他失去了?这份底气?,当世俗规矩压来,他如何去抗?
还是说,他心?甘情愿地堕入世俗中,做叶月松众多夫君中的一个?
太?夫未出现前,他或许愿意;太?夫出现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心?有不甘。
他或许,也能如太?夫一般——
治病救人,普渡众生;精研佛法,名扬天下。为世间男子活出不一样?的活法。
叶月松看着他似雪的僧衣,突地问道,“太?夫知道你已?经还俗了?吗?”
梅盛雪陡然抬起眸。
“你向方丈说,若三年后你自岭南行医归来,改变主意,自会?重拾‘圣僧’名号,现在的你尘心?未断,自愿褪去圣僧红袍。”叶月松深深地看着他,“刚刚你说太?夫让你为陛下做法事,太?夫还不知道你已?还俗吧?”
“是。”梅盛雪平静下来,“既然你已?知道,三年后,我——”会?重拾‘圣僧’名号,治病救人,度此一生。
至于为何瞒着太?夫,他只是不想让太?夫失望。
“你瞒着这个消息,是不愿还俗,还是不愿为我还俗。”叶月松打断他,手中梅花抖落三四片花瓣下来,落在被扫得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埃的青石砖上。
什么意思?
梅盛雪怔然地看向她。
“扪心?自问,你对太?夫当真是晚辈对长辈的孺慕之?情吗?”叶月松一字一句地问道,手中梅花枝簌簌而落。
梅盛雪看着她。
恍惚想起自己动心?的那一晚。
那一晚,叶月松在梅林中为他吹笛,梅花簌簌而落,笛声婉转多情。
她赞他,“我观圣僧,佛法精深、心?怀天下,比世间很多女子都强。嫁不嫁人又如何?男子未必要?嫁人也可以有一番前途!”
他心?中闪过一丝悸动,一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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