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堡主觉得权倾天下如何?”市集上,贺雁南顿住脚,抬眸看向沙霸天。
世上有谁能抵得过从龙之功、权倾天下的诱惑?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白衣驾着马车停在了门口,载着贺雁南远去。下次再见,就得换个称呼了。
沙霸天收回目光,叹道,“蔓烟!子诚!”
打算偷偷溜走的沙蔓烟身体一僵,拉着沙子诚停下。
沙霸天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子诚,你看看这封信。”
沙子诚抿了抿唇,拆开信。
“二十五年前,我与清尘一见如故,遂引为知己。
清尘其人,行事霸道却心善,每见穷人就布施,还未走出十里盘缠便用尽,一路行来竟然全靠卖艺;
性格张扬而热烈,边卖艺边挑战,沿途门派竟被他挑了个遍,百战百胜。实在是,嚣张至极。
后引起数人围攻,脱身后立刻挑战我。我事先不知,后虽胜了,却胜之不武,遂留在他身边照顾。
朝夕相处,遂生爱意。在我决定爱上他时,我便有了飞蛾扑火的觉悟,谁想他竟也有意。
灯会之中,我们互诉心意,相约白首。
然大兄趁我归家之日,给我下药,将满娘送上了我的床。次日,我醒来时,看见了倚在窗口的清尘。
他满头霜雪,听了大半夜。
满娘三月而有孕,为了对满娘负责,我娶了她,和清尘相忘于江湖。二十五年,我再未踏进过她闺房,与她相敬如宾,将子诚抚养成人,为沙家堡立下赫赫功劳。
然二十五年间,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过清尘。今日始知,清尘亦未有一刻忘记过我。
子诚已长大成人,足以成为满娘的靠山。沙家堡已势大,再不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去打拼。
我该对自己负责了。
生不同时死同穴,是我对清尘的承诺。
我这一生……”
……
车厢中。
贺雁南闭着眼靠在车厢上。
“233?”
【宿主我在!】
“我已经完成了任务。”
【嗯……嗯?我算算,有99.999999%的可能赫连烽永远都不会再遇到渣男了!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彻底修复宿主身体中……】
感受到身体各处的疼痛被一股股热流温柔的抹去,贺雁南闭上眼。
这一趟也不亏。
哪怕……没有得到赫连烽。
“吁!”
马车突然停下。
“公子……”
贺雁南掀开车帘,就见那人坐在马上,笑着垂眼调侃他,“雁南兄,可让我好等。”
阳光照在他的头发上和金色的眸子中,熠熠生辉。
“雁南兄,你也不嫌绕口。”
“我可不嫌,那不然,娘子?”
“是夫君。”
“夫君?”
贺雁南抬眸看向他。
“哈哈哈哈哈!”赫连烽大声笑了。
“逸歌,我字逸歌。”
“贺兄可以唤我阿连。”赫连烽“驾”了一声,马蹄扬起尘土,奔向太阳。
……
“我这一生,吃尽情苦,却万死而不悔。”
第15章 江湖篇:成为我的刀(十五)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琵琶声中吴侬软语娓娓道来,乌蓬小船自青砖黑瓦的建筑中穿过。天上下着朦胧的雨,船中煨着醉人的酒。
“下雨了。”赫连烽为贺雁南披上黑色貂毛斗篷,眼中浮起笑意。这件斗篷自漠北之后就一直由贺雁南披着,他没说要,贺雁南也没说还。
贺雁南自这熟悉的景色中回过神来,伸手拢了拢斗篷。
“是啊,下雨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江南雨季漫长而潮湿,每次下雨,即使披着两件厚重的斗篷,阴冷的湿气仍能钻进他的骨髓,让他生不如死。
伴燕帝南巡,于其他皇子是恩宠,于他只是折磨。
而现在,
他披着斗篷甚至还有些热。
233已经治好了他的寒疾,余下的虚弱只是他用药伪装出来的。
雨雾连绵,小船轻荡,煨酒赏雨,好友在旁,倒也惬意。
贺雁南抬头看向赫连烽,轻笑。
赫连烽却看着他皱起眉,“脸怎么这么红?”
贺雁南正打算说话,就见赫连烽伸出手贴上他的额头,“发烧了?”宽大的手掌包住整个额头,顺带遮了半边眼,将他的视线遮去大半。
贺雁南微顿。
炽热的温度从掌心传来,也不知道怎么能摸出是不是发烧的。
“没有烧?”赫连烽皱起眉,“逸歌,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贺雁南抬眼。
修长的睫毛在赫连烽的手掌边缘扫过,让他的心一颤。他正要收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温润的手握住了,于是那种颤动便传到了手腕,几乎要克制不住,想要缩回或者——更多。
他皱着眉忍住了。
贺雁南挪开赫连烽的手,看着赫连烽蹙起的眉头,简短地说了一个字,“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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