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如一日的噩梦开始有了变化,明媚阳光下的长街替代了阴森晦暗的地下室,被铁链禁锢着的他变成了追着气球跑到马路上的小男孩,而后,在妇女的呐喊和刺耳刹车声中,一个身穿红裙的少女闯入他的视线,用力地,又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
变化的不仅是梦,一切都变了。
他的应激障碍逐渐减轻,困扰他二十多年的病症在三年后被初步诊断为痊愈。
那个红裙少女救下了险些被车撞到的男孩儿,一并也将他拯救。
*
在被心理医生告知他可能已经痊愈的某个下午,他和陈聿在一个山庄里泡温泉,泡了没多久,陈聿说起这件事,“听说你痊愈了。”
“嗯。”
“那你可以交女朋友了。”
女朋友,这三个字他从来没想过。
“有想接触的人吗?”陈聿懒洋洋地笑着问他。
想要接触的人吗?
这个问题他也从未想过,但在陈聿抛出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就浮现了一个人影,是个穿着红裙的少女。
时隔三年,他竟还清晰记得那个少女的模样,也记得她的名字,周望舒。
当天,鬼使神差地,他给秘书打去一个电话,“帮我打听一个人,周信宏的女儿,周望舒。”
“您想打听哪方面?”
沉吟两秒,他说:“行程。”
他想见一见她。
秘书很快打听到了她的行程,“周小姐会在这周末参加南港国际的海上拍卖会。”
“帮我安排一下。”
“收到。”
得知他要去参加拍卖会,陈澈很意外,还特意跟他确定了一遍,“哥你要去南港国际的那个拍卖会?”
“嗯。”
“你什么时候对珠宝感兴趣了?”
“没兴趣。”
“没兴趣还去?”
“保险柜里的黄金已经快放不下了,去换两颗钻石腾点儿位置。”
听他这么说,陈澈撇了撇嘴道:“直接让添哥那边给你换不就成了,你何必专程跑一趟。”
“我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无数次在梦里与他见面的人。
他想在现实里见一见她。
南港国际举行的拍卖会如期举行。
在进场前,秘书将周望舒所在的位置和竞拍号告诉了他。
所以,他很容易地注意到,她看上了一条37.89克拉的梨形d/fl typella钻石项链,项链在后来被拍到6000万,但这条项链根本不值这个数字。
关于周望舒,他在见到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名字,并对他们家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她母亲是一名珠宝设计师。
既然母亲是珠宝设计师,哪怕早已去世,她也不该这么不识货。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条项链对她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
于是,他将已经虚高不少的价格一下提到了7000万。
他猜,她会回头来找他,看看是哪个傻缺钱多烧得慌。
果然,她回了头。
时隔三年,他再次与她对视。
7000万换她一个回眸,很值。
令他意外的是,这一次,他们之间竟不止于一个对视——
她借换项链的名义,开始向他靠近。
后来,他想,如果这一天,她没有来找他换项链,没有开始故意接近他,或许他们还是能走到这一步,因为他在向她靠近。
从始至终,故意接近的那个人,是他。
第36章
周望舒这一觉睡了挺久, 再醒时已是下午四点。
睁开眼,她的视线在空荡的病房里逡巡了一圈,没看见陈迟俞的身影。
心中有种名为失落的情绪弥漫出来, 她清晰感受了。
一道开门声在这时响起。
下一秒, 陈迟俞出现在病房。
看见他,她刚刚还垂丧着的眸子顷刻亮起了光,而后又弯作了月牙的形状, “你去哪儿了?”
“打了个电话。”
陈迟俞走过来拿起遥控将窗帘打开,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房间顿时变得明亮而温暖。
放下遥控器, 他温声开口:“你的检查报告都出来了, 医生说你只是单纯的感冒发烧,现在你的烧已经退了。”
听他说烧退了,周望舒晃了晃脑袋,果然不疼了。
“既然烧退了, 那我们回去吧。”
“医生说最好明天再走,你体弱,很可能会反复发烧。”
“没关系啦, 在家里叫医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
“你着急回去?”陈迟俞此时看她的眼神里带上了两分打量。
“你不着急吗?今天周二, 你应该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吧?”
陈迟俞:“不着急,在这儿我也可以办公。”
忘了现在是5g时代,云办公什么的不是问题。
周望舒这下才承认,“我着急。”
她今晚有个视频会议。
陈迟俞没问她着急干什么, 只问:“饿了吗?吃个饭再走?”
周望舒摸摸肚子, “饿了。”
“走吧, 带你去吃饭。”
掀开被子,周望舒弯腰准备穿鞋, 却发现床前除了她来时穿的那双高跟鞋,还有一双软底黑色小皮鞋。
她抬头望向陈迟俞,“你给我准备的?”
陈迟俞淡淡“嗯”了一声。
她笑起来,“陈迟俞,你要不要这么体贴?”
陈迟俞眼底浮起一点笑,面上却不显,语气也没有一丝波动,“你要穿吗?”
“穿啊,为什么不穿。”
她低头把鞋穿上,这双鞋款式很简单,但质感极好,跟她身上今天穿的这条毛衣裙也很搭。
穿好鞋,她转了一圈,然后踏出一只脚,摆出像动漫里元气少女的姿势,“好看吗?”
不仅姿势像,她整个儿都很像元气少女,哪怕生着一张极美艳的脸。
她的眼睛很亮,一笑起来更像是能拱出颗星子,很明媚,很灵气,特有独属于十六七岁少女的那种活泼。
“好看。”
他说了好看,周望舒却似不满意,“这种夸人的话请笑着说好吗?你表情也太没说服力了。”
闻言,陈迟俞轻笑出声,不是出于配合,是听她说这话后自然而然的笑出了声。
这一笑冲淡了他身上的冷意,仿佛冰川积雪消融,阴天透进晴光,很好看。
要命——
周望舒心头冒出这两个字。
他笑起来真要命。
第一次他冲她笑的时候,她说过一句话来形容他的笑:“容易让我小鹿乱跳,鬼迷心窍,大事不妙。”
这话当时只是用来调戏他的,现在是真有这么回事儿了。
她深吸一口,平复了下胸腔处的悸动。
“这样才对嘛,”她朝他迈过去一步,踮起脚,伸出两根手指撑在嘴角两边保持住他的笑,“要多笑啊,陈先生。”
含着笑与她对视了会儿,陈迟俞把她手拉下来,“去吃饭。”
周望舒也不皮了,她饿得不行,甚至怀疑是被饿醒的。
走出医院,上车,陈迟俞问,“想吃什么?”
周望舒想了想,“想吃中餐。”
这回来找她,陈迟俞的秘书是跟着一起来了的,在飞机上他坐驾驶舱副座,在车上也坐副座,听到周望舒说吃中餐,他立马跟司机报了个店名,这座岛上的美食攻略他在周望舒还睡着的时候就已经收集好了,只要周望舒想吃的不是太邪门的菜系,他都能立马报出店名。
饭店那边估计也提前知会过了,他们刚坐下没多久特色菜就端了上来,只剩两道刚点的还没上,其中一道是干贝韭菜炒蛋。
周望舒起先并不知道陈迟俞点了这道菜,菜一上来,她挺吃惊,他竟然喜欢吃韭菜。
怎么事儿?肾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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