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秦葶归来,自他脚下迈过又躺下。
才一躺下,便觉后面人又立即贴了过来。
何呈奕将脸埋进秦葶的发间,贪婪留恋着她身上的香气,前先那些日子里的阴霾如数消尽,就好似不曾来过一般。
“这几天都在做什么?”他很认真地问道。
不知道的是身前人早就闭了眼,她的困意说来就来,随即慵懒地回应道:“还和以前一样。”
这几天何呈奕自知他自己的日子不好过。
先前他满心欢喜的来,秦葶却一门心思的将他朝外推。
这件事他独自气闷了好久。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何呈奕的指尖上移,准确无误地抓握住一只雪兔,轻轻摁按起来,秦葶紧闭了眼,羽睫跟着轻颤两下。
“我困了,想要睡觉。”她抬起手来握住何呈奕的腕子。
可他不为所动,反而自身后轻笑出声,热气扑在秦葶的后脖上,一路传到耳畔,“此事你做得了主?”
“惹的朕生了那么多天的气,该当何罪?”说话间,他手上力道加重,一分,愈演愈烈。
秦葶或此刻才明白书里所讲的“引狼入室”,是为何意。
尚没来得及争辩几句,便被何呈奕整张大手翻动过来。
本意见这个时辰了秦葶已经睡下,便想强忍一夜也算过去。
哪知她偏却醒了。
下一刻他将头面埋于秦葶的脖侧,气息沉重,手中游走越发频繁,将要把一对雪兔揉碎。
“这几天有没有想朕?”他问。
声音很是低柔。
秦葶依旧不肯答。
但答与不答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封信在这里足可说明一切。
他可全然当成是她的想念。
这便足矣。
窗外月色明净,明明没有风雨,可秦葶却被狂风骤雨从头至脚淋浇了个透彻。
风雨直到天亮才停,何呈奕起身离开去上朝时,她早就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恍惚记得他离开时在耳边嘟囔了几句什么,大意是让她好好睡之类的。
想比秦葶骨头要散架一般的酸疼,何呈奕整个人精神饱满,除了眼底有一夜未眠才露的乌青之外,半点不似一夜未曾好眠过的人。
当何呈奕大步踏出宸琅殿时,齐林第一眼便去打量他的脸色。
只瞧着何呈奕神采飞扬,面上也不再似前些天那般阴阴不得颜色。整个人大步若飞,轻盈飘逸。
齐林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偷笑这两个人便是和好了。
蜀州之地兵事渐起,一日强过一日,双方仍旧僵持不下,赵镜之已经打算拼足了劲儿和何呈奕斗个你死我亡,何呈奕同样。
行军打仗,自是少不得后方军饷供应,以防万一,何呈奕前些日子便已经提前下令,先从相近沙城的平湖州调派军粮过去。
此事由冷长清派人去督办,哪知一到了平湖州却传来消息,平湖州里存放粮食的平仓竟与去年年底呈报上来的数量天差地别,亏空严重,不仅如此,平湖州的官员为了将此事遮掩过去,还不惜往新米中掺杂沙石,一石硬分两石试图浑水摸鱼。
见事态败露之际,试图买通巡吏,一同欺瞒朝廷。
可万没想到,这些人皆是冷长清的亲信,将事实情况一一汇报朝廷,结果不想而知,何呈奕当朝大怒。
在此节点,打仗之际,前方战士在生死边缘卖命,可后方官员却如阴鼠,一点一点掏空米粮,中饱私囊。
何呈奕自是忍不得这些人,一气之下,将平湖州的大小官员皆下令斩杀。
这便是他的处事风格,一为解恨,二为震慑。
日上高头,秦葶才睁了眼,这一身纤细的骨架被何呈奕折腾的不成样子,晨起时开遍红花,就好似被人用了刑。
秋叶听到动静,命人端了洗漱一应为她梳妆。
“娘娘这会儿才起,一定饿了吧,奴婢已经让他们摆好了午膳,娘娘洗过脸便可以去用了,”秋叶一顿,“对了,方才皇上那边过来人了,说今日皇上有要事在身,便不过来同娘娘一齐用膳了,晚上再过来。”
秦葶点头,穿鞋下地,才一起身,两腿软的几乎打晃。
当真是腰酸背痛。
才坐到妆台上,便听身后洒扫宫娥扯着窗下小榻上的锦料绸单意外低叫了一声:“呀,这个是昨日新换的,怎么刮成这个样子。”
透过铜镜秦葶望着身后窗下小榻,一想昨夜不免有些心虚。
昨天晚上何呈奕嫌热,便抱着她去了小榻之上,许是太过激烈,那单薄又易勾丝的绸料不经折腾便成了这般狼藉模样。
她不似何呈奕那般脸皮厚,这会儿脸色挂了微红。
秋叶回头望了一眼,又缓回目光瞧看秦葶脸色,好歹从前也是在御前侍候的人,心下便明,忙道:“既坏了就拿出去,再换新的过来,别在这大呼小叫的,扰了娘娘上妆。”
小宫娥年纪尚小,毕竟不懂那些,只怀抱了锦绸手脚麻利的出了殿去,没隔一会儿又于小榻上铺就了新的。
“宫里新来了几个小丫头,做事总是容易缺分寸,奴婢一会儿下去就好好教习她们,免得往日给娘娘心里添堵。”秋叶忙宽慰道。
“不用了,她们挺好的。”秦葶忙摇头道,到底还是没习惯做主子,不能似旁人一般理所当然。
没过秋叶的手,秦葶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耳环才戴上,便听秋叶来报,“娘娘,刘才人来了。”
“刘才人?”秦葶微侧过身,宫里才人太多,她还反应了好一会儿是哪个刘才人。
秋叶忙又道:“是刘霜琳,刘才人。”
一提全名,秦葶才隐隐对得上号,前阵子进出宸琅殿的人实在太多,她到现在都认不全。
“她有什么事吗?”
“刘才人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好似哭过。”
自妆台前起身,秦葶便道:“让她进来吧。”
“娘娘,您还是先用过午膳再去吧。”秋叶道。
“算了,你不是说她哭过吗,许是找我有什么要紧事,我先看看再说吧。”到底秦葶还是抹不开面儿,又不好意思让人久等,决定先见了再说。
哪知秦葶一在前殿露面,那刘霜琳见了她就立马扑跪过来,“娘娘,皇后娘娘,求您救命!”
她先前已经不知哭了多久,哭的脸都似肿了一圈儿,狼狈不已。
秦葶从前可没见过这般架势,忙弯身要扶她起来,“怎么了,有事起来说,你先别哭。”
“才人先起。”秋叶自是见不得秦葶亲自动手,又怕这刘才人没深没浅的伤了人,于是越过秦葶先去扶她。
刘霜琳这才由秋叶扶着自地上站起,哭的脸上的妆已经花的不成样子,嘴上还不忘求,“娘娘千万得帮妾身一回。”
作者有话说:
第 117 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贴近
秦葶示意刘霜琳坐下说话, 又让人端上梅子汤做饮。
哪知那刘霜琳还是哭个不停,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肿着眼同秦葶道:“娘娘, 今晨宫里传了消息,说皇上因为军粮之事要杀平湖州许多官员泄恨,家父也在其中。本来朝廷正在打仗, 后方军粮出问题自是可恨,杀头也是应该,但妾身的父亲着实冤枉,我父亲只是平湖州知事,根本接触不到专管存粮的平仓,却要无辜受此牵连。妾身也实在着急, 但是在皇上那里根本说不上话,所以特厚着脸皮过来求娘娘, 求您帮扶妾身一把, 妾身感激不尽!”
说罢,她便又自椅上滑跪下来,苦苦哀求。
素来宫中出了什么屁大的事都能很快传的风雨满城,这事儿虽是一早发生的, 可就连足不出户的秦葶在她来前便也听说了一耳朵。
瞧她这样, 自是为难,一来不忍, 二来觉着自己帮不上忙, 也根本无法帮。
“秋叶,快扶她起来。”秦葶面露难色。
“刘才人, 我想你是太高看我了, 也求错人了, 这是朝政上的事,我一来不懂二来做不了主,你若真的有冤情,应当直接去找皇上才是。”
“不,妾身没有求错人,您在皇上心中地位无人能及,虽您现在尚未封后,那都是迟早的事,您若帮不得就再没人能帮了,妾身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希望娘娘能替家父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稍求个情,因为我父亲是被牵连的,他并没有错啊!”
瞧她着急,哭的好生可怜,秦葶心生不忍,不过也只是不忍而已,就算是给她长了十颗脑袋,她也不敢轻易跑到何呈奕面前去搅动政事。
刘霜琳这时候来求她,又是这种事,显然是想让她先冲上去送人头。
秦葶是心眼儿实,但她不傻。
且这阵子也小读了几本书,心眼子照比从前也稍长了一些,这事儿不该她管,也不能管。
再一想先前她才入宸琅殿时,后宫的人都结伴过来,似与她亲厚,东西一样一样的往此地送,她接的心虚,过后也让人仔细记下一一回礼过去,一来不沾二来不染,更没欠过什么人情。
加之,同在平湖州为官,自是比平头百姓,比外人更清楚平湖州的情况,就算中饱私囊的事她父亲没参与,并不代表他父亲不知情,身为官员,对这种事情知情不报,那已经算是罪过了。
秦葶是平头百姓出身,打小也没少听没少见一些地方官吏如何欺压百姓,就连当初她混在流民堆里逃难之际,也不是没瞧见管理粥棚的小吏如何想方设法的算计那点振灾的米粮。
潜意识里,秦葶便站到了百姓这头。
“你心里着急我也知道,但是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你若是不敢去求皇上,不如就去求冷长清冷大人吧,冷大人性子温和,又是皇上身边的要臣,你同他说总比来同我讲有用的多。”秦葶一顿,“这两日朝中事多,听说冷大人整日留在宫里,这会儿你去找他,兴许能找得到。”
遇事不决,推到冷长清身上,冷长清是明臣,此事轻重,自会分辨。
一见秦葶这里行不通,刘霜琳又摆出一副可怜姿态央求道:“娘娘,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与冷大人又怎么能说的上话呢,若是娘娘不帮妾身,妾身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家人受累而死,我真的生不如死啊娘娘!”
“我真的帮不了你。”秦葶不知该如何委婉的拒绝,只能直白说道,随而她站起身来,“你还是回去吧。”
转而出了殿前去。
只听刘霜琳在后面苦苦哀求,秦葶充耳不闻。
秋叶见刘霜琳不肯走,于是又折返回来,微微朝她福身下去,面色如常说道:“才人还是先请回吧,我们娘娘昨儿一夜没睡好,得回去歇息了。”
刘霜琳依然摇头,“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着她,秋叶姑娘,请您与娘娘好好说说,我真的走投无路了,这宫里,除了娘娘真的没人能帮得上我了。”
秋叶是宫里的老人,从前又是御前行走的人精,刘霜琳这号人她一打眼便瞧出个七八,“才人,方才我们娘娘不是已经给您找了出路了吗,这种事儿您直接去找冷大人便是最合适不过,后宫不得干政,你又何苦来为难我们娘娘。”
“皇上那里您不敢去,就央着我们娘娘去?若皇上那头怪罪下来罚了娘娘,您会去为我们娘娘顶罪吗?”
一番话将刘霜琳的嘴脸硬扒在外,将她那点心思都打翻在地。
就似软刀子,堵的刘霜琳再狡辩不得,也只能悻悻离去。
刘霜琳以为秦葶是个草包,想着说两句软话便让她帮自己出头不成,心虽有暗气,可救父之心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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