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实际上,从最初撞见何舟的那天起,林简就早有准备。
他太知道那家人是什么德行,贪婪成性、毫无下限,一旦被他盯上,就如跗骨之蛆,难以摆脱。
林简不怕他死皮赖脸地骚扰,但只有一点——不能让他找到沈恪面前。
不可以再让沈恪或者沈家任何一个人和这家人扯上丁点关系,如果可以,他甚至不遗余力,也不会何舟有见到沈恪的机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再让这些乌七八糟狼奔豕突般的烂人和烂事污了沈恪的眼。
但是他又不可能任凭何舟这种吸血鬼长久的纠缠下去,所以在当初陡然重见的那天,在他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码的前几秒,一个快速权衡之后的念头便悄然而生。
他要放根长线,钓条死鱼,永绝后患。
这大半年来,他前前后后给何舟转过五六万,每一笔都有转账记录,而且他手上还有一次伤情鉴定报告,那是在何舟第三次要钱时,他故意拖延推诿激怒对方后,刻意留下的证据之一。
不过,不管是数额比较大的那两次超过两万的,还是万八千块的小额转账,全部都是这些年他参加各类比赛、竞赛或者科创项目获得的奖金。
他不能也不会用沈恪的钱去做这些事,一分也不行,因为那家人不配。
从小到大,他对沈恪高山仰止,所以理所应当地认为,他所仰视的人,就必须永远站在山巅云间,不染凡尘,不被世俗繁芜所扰。
第二天到学校,林简申请退出国家集训队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管是同学们还是教研组的老师,着实被突如其来的决定炸了一次,连班主任果然都在课间找他谈了一次话,意思是希望他再考虑一下,毕竟打竞赛能到他这个等级的,基本都靠这个专项通关了,还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眼看登顶,突然就说不玩了。
林简的态度始终平静,却也坚决:“然姐,申请我已经交上去了。”
事已至此,果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自叹一声少年心性比天高,挥挥手让他回班了。
回到教室刚坐稳,许央和秦乐几个人“唰”地一下围了上来,林简有几分无奈地环视一周,只问:“怎么都这个表情,想说什么?”
秦乐哭诉道:“这叫什么!林神,这叫什么啊——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您好好打竞赛走保送它不香嘛,泼天的富贵你不要,还跟我们挤什么独木桥?”
高崇凡也扼腕惋惜:“完了,我高考的全省排名又要下滑一位了——还特么是断崖式的下滑,惊天噩耗啊!”
许央什么也没说,静默三秒,只是无声地冲他竖了下拇指,把“牛逼还是你牛逼”具化到点赞里。
林简知道他们是故作夸张,因此只是垂下眼睛,很浅的笑了下,没解释也没辩白,照单全收。
一中的课程追得极快,高二上学期而已,所有科目的进度都已经接近尾声,这学期一过,就进入全面复习阶段了。
林简很长时间都在竞赛圈泡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坐在教室上课了,但是重新翻开测试卷拿起笔的时候,内心居然出奇得宁静。
他想,就这样按部就班慢慢来,不抢跑不越道就很好。
他想拖住时间,贪心地给自己多留些时日。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同学们三五成群地奔向食堂,许央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怎么着,咱俩接着去我那凑合吃点?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就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自己吃独食可没意思透了!”
林简闻言,收拾试卷的动作一顿,想了想说:“改天吧,今天有点事,我出去一趟。”
“嗯?”许央问:“去哪啊?”
林简没吭声,过两秒,许央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指着他义愤填膺:“我靠,你你你……你不是在外边有了别的狗了吧?怎么着,才多长时间没见啊,这就要散伙?是嫌我进步慢了还是咱俩感情淡了?”
“……”林简就无语,抬起眼皮凉凉看他一眼,“嫌你话多。”
“……”许央非常配合地微笑着拉上了嘴边的拉链。
“有点私事。”林简话音一顿,想到之前自己主动被动地参与了那么多次对方的“私事”,而且许央从来就没当他是什么外人……或许自己现在的刻意隐瞒,倒是真的会寒了这个二百五的心。
“一起吧,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林简穿上羽绒服,将拉链拉到下颌,轻声说,“不过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没声张,也别……替我强出头?”
许央眼中的揶揄和打趣消退两分,眉峰微微拧起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解决一点陈年烂事而已。”
中午时间离校的学生并不多,而何舟选的见面地点又偏僻,这个点钟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林简和许央到那条人迹罕见的小巷口时,何舟已经在巷子里等着了。
他穿着一件看不出原本是黑还是灰色的棉服,头发污糟,靠着墙抽烟。
听见脚步声,何舟转过头来,脸色阴翳又不耐烦,看见来人是谁后,猛地吸了两口烟后随手把烟头扔在地上,朝巷口走了过来。
直觉来着不善事出有因,但许央还没来得及问林简眼下情形是什么情况,就听林简淡声说了一句:“站这等我。”而后径直走进了巷子里。
小巷长年背光,阴冷昏暗,林简几步走到何舟面前,没等他张嘴,何舟先发制人,问:“钱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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