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少爷……”裴姐怀里一空,忙道,“我抱就行,哪能让您——”
“没关系。”沈恪抱着小林简出了浴室的门,往卧室里走,淡声道,“把t恤拿过来,再给孩子拿条擦头发的毛巾。”
裴姐忙不迭地应了,沈恪抱着林简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把他放在床上,抽走浴巾后又将被子扯了过来,往林简身上一围,就把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儿裹成了一个松软圆呼的棉花卷。
裴姐拿了衣服和吹风机过来,就让林简这么裹着被子,先给他擦了擦头发上的水,又给他把头发彻底吹干,吹风机关上,确定林简不冷了之后,才让他把被子盖着腿,套上了沈恪的那件大t恤。
裴姐收了吹风机,看着此时床上那个白净孱弱的小人儿,忍不住笑着逗他:“哎呦,这个小乖洗完澡之后原来这么漂亮呀,这大眼睛小脸,长得雪白雪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哟!”说完又叹息摇头,轻声嘟囔了一句,“这么乖的小娃娃,怎么下得去手……”
裴姐自顾去浴室收拾残局,沈恪一直站在床边的落地窗前,此时走过来在林简旁边坐下,林简依旧垂着头不说话,小手却攥着被子的一角,指腹在水一样的布料上摩挲。
半晌,沈恪似乎是叹了口气,问他:“是你姑姑打的?”
林简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移开视线,目光落在藏蓝色被套的暗纹上,过了片刻,才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姑父,还有何舟。”
其实大姑偶尔也会打他,但是下手没有这么重,疼是疼,但是不至于让人看出伤来。
沈恪眉心皱出一道浅淡的褶痕:“你爸爸知道他们打你吗?”
林简住的这间卧室里有一个小书架,林江河的遗照就摆在上面,林简闻言抬起头,看着照片中林江河的脸,好半天才又摇了摇头。
沈恪却问:“不知道,还是知道也不管?”
“不知道。”林简这次回答得很快,只是声音依旧很轻,说完这句话,径自偏头移开视线。
沈恪垂着眸光没有说话,但显然对这个“不知道”的说辞抱有怀疑态度。
透过这两天这家人的种种表现,再加上今晚亲眼所见的林简身上的那些伤,他有理由对林家所有人的品行重新再做评估考量。
“真不知道。”小林简似乎洞穿了沈恪此时的想法,难得话多了一点,更像是替林江河辩解,“我爸……常年在工地上干活,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而且,就算是挨打,林简也没有受过非常重的伤,更没有过伤处流血的情况,不管是何国栋还是何舟,打他的地方通常都在背上或者屁股上,一般都是用灶台旁边那根烧火棍,打两下解了气也就过去了,而林简挨打虽然疼,但是伤处却也只是肿几天,打重了再紫几天,差不多小半个月的时间,颜色就由紫转青,再到后来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即便是林江河会突然回家,不经意间发现过两次林简身上的痕迹,何国栋也只是说小孩儿淘气,不小心磕的撞的,也就敷衍搪塞过去了。
沈恪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家庭,童年时期更没有过相同的经历,因此在这件事上理性要远远大于共情,他无法理解林简的想法:“那为什么不告诉你爸爸?”
林简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在问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严肃端正,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于是反问道:“告诉了有什么用呢?”
沈恪一时语塞。
是了。这样畸形的家庭环境,如此病态的成长氛围,这么小的孩子,自我保护的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再或者,未必没有向林江河吐露过在家中所经受的遭遇与对待,然而面对无能无力的生活窘境时,恐怕那些苛待也只是被一句轻描淡写的“听话点”就草草带过。
至此,沈恪似乎也霎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小孩子会对日常中他人不经意的触碰而显得格外敏感抵触。
大概就是本能的应激反应,或者更严重一点,已经形成了某种心理防御。
时间已经很晚了,经历了两天一夜地折腾,现在孩子最需要地是好好睡一觉。沈恪从床边站起来,垂着目光问:“自己一个人睡害怕吗?”
林简摇了摇头,毕竟之前在老家的时候,也是他自己睡在西厢房。
沈恪微皱的眉头有了少许松弛,难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那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去买衣服。”
林简忽然问:“你也去吗?”
“我不去,不过也都是你认识的人,不用害怕。”沈恪知道这是孩子离开熟悉的环境安全感缺失的表现,“这两天一直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宋叔叔,还有裴姐……哦,你得叫阿姨,他们和你一起去。”
于是小林简就不吭声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又变成了一个安静沉默的雪娃娃。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加上这两天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林简在陌生的家中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居然神奇的没有任何择席的表现。
这一觉睡得黑甜无比,若不是早上被裴姐的敲门声喊醒,恐怕会直接睡满一圈。
林简穿着大t恤下床,沈恪家中没有他能穿的拖鞋,裴姐又不敢给他穿大人的,怕是走路不小心绊到,就从林简的小包裹中翻出一双袜子,急忙让他套上,说是小孩子不能光脚踩地,会着凉,而实际上,房间里的地暖很足,即便赤脚踩在地板上,暖意也会从脚底顺着小腿往上漫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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