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随着我刚落的话音,办公室的门,被同事阿玲轻轻地推开来。紧随其后,一个清瘦高挑大男孩那张略显苍白忧郁的脸,一下映入我眼帘。
阿玲把他引至我跟前介绍说
“这就是中专校的那个小龙,今天来报到。”
哦?这就是那个实习期间走人后再也没露面的小龙?
自他走后,没人知道他下落,连个手机号也没留下,所以一直苦于无法联系。给工作带来很大麻烦,真的是太无组织无纪律了!
“你来报到?”我冷冷地问道。
他赶快“嗯”了一声,眼神充满期待。
“今天几号了你知道吗?”我的问话明显有些奚落。
小龙胆怯地看我一眼,理亏地抿着嘴,低下了头。
“报到的截止日期是哪天你知道吗?”我紧盯着他的脸,又咄咄逼人地追问一句,我想听听他怎么回答,可他连头都没抬。
这肯定是个老油条了,我心想。
于是不由得声调提高,我步步紧逼地光火了——
“你以为这是茶馆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他的沉默让我觉得是挑衅,于是我下了决心:
“按照规定,超过报到时间的”
“我妈妈住院了!”
这下小龙抢答的快速反应,有点像压紧后猛然松开的弹簧。只是他那不大的声音又尖又细,软而无力,让人觉得有些诧异。我想,要是站在屋外听这声音,一定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女生。
原来是有特殊情况?我在思索中。
他开始局促不安地在我面前左右移动着双脚重心,并时不时地抬头对视我一眼。
我发现,他那双眼睛不是很有神,而且显得很稚嫩忽然查觉到这孩子明显地缺少营养:除了身高,实际上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那你也应该请假呀!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走人了呢?”我的问话严厉不减,但语气明显和缓了许多。
小龙委屈地急着辩解:
“不是——,我请了假的,不信你去问嘛,我还有82小时的换休条。”
“我是单亲家庭,妈妈生病住院我不去照顾就没人照顾她了。”
见我哑在那里半天没吱声,他又是一句,声音明显大了些。
我知道,只要一犯同情,我这脑子就不太好使。但此时也稍稍缓过点劲来:
“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心想,不信家里就没别人。
“还有个姐。但是她身体不好,左肾拿掉了的,不敢太劳累。”小龙直言相告,语气平和,如诉一桩极其平常之事,我却又是一怔。
“那你爸呢?”我想,若是父母离异,特殊情况下,还是可以请大人出面来帮孩子做点什么。可小龙的回答却让我彻底无语——
“他死了,是胃癌。”
这真的是太富戏剧性了,这岂不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我刚才还火气十足的思维,瞬间像似被冻僵在那里。回想刚才不问青红皂白的朝着可怜无助的他光火,感觉此时的自己,真有点像那用力挥出去的拳头,在打碎一扇玻璃窗的同时,自己的手也被狠狠地划破,且半天都收不回来
内心的自责,让那个凶神恶煞眨眼间逃逸得无影无踪。
温婉地请孩子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听着他平静的讲述,我得知了他姐的肾,是在家庭争夺房产时,叔叔拿孩子撒气,用脚踢伤的。其父当过兵。退伍后,曾在乡镇企业负过责。小有建树后,荣升一乡区副书记。本来就患有严重的胃病,后来因“工作需要”不便拒绝一些礼节上的饭局,最终因不胜酒力,胃疾加重不治,献出了自己的命,扔下了孤儿寡母三人惨淡度日。
我说,按常理你父亲当过父母官总应该有些家底吧?不至于搞得如此落泊。他说,正是因为父亲体恤下情,为老百姓办了好事拒收礼金,才有了这些答谢宴。正是这盛情难却的席间“敬意”才让父亲更早更快地撒手人寰这算哪门子事儿呀?我再一次无语。
说话间,我发现小龙青筋暴胀的双手臂上均有针眼,不解。小龙说,新针眼是进单位体检抽血化验时扎的;旧针眼是为妈妈的病友献血时留下的。
献血?病友?
他说,妈妈住院期间,那病友对妈妈一直都特别关照,特别是当妈妈身边无人照顾时。因此,妈妈及两个孩子心里都非常的感谢。但因家里穷,实在是无以回报,所以当病友在急需要用血时,自己主动为其献了200cc血。
我发现,当他不无自豪地说:“我是o型血”时,我看到他脸上第一次露出的笑容,还有他那双眸里泛着的光
以献血来报答病友关照母亲之恩?
就这样一种体质的孩子?
难怪他脸色那么疲倦苍白我被这孩子的行为深深打动了:这是何样的孝心啊?一样的生命因了不一样的生存环境,就让他与同年龄那些养尊处优的孩子们,有了这么大的生活差距!
接下来我尽我所能,为小龙的报到大开着“绿灯”
在大家热心的帮助下,他很快便完善了他的报到手续。办公室的每个同事也都伸出热情的手,嘘寒问暖地想力所能及地帮他做点什么,可最后都被他婉拒了。
“不要紧,我妈妈已经出院了,过一段时间姐姐会给我送生活用品来的。”
说这样的话时,他很轻松。他在憧憬着家的温暖,看不到一丝的忧伤和怀疑。
小龙礼貌地致谢后,开心地离去了。
看着他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里不免有些沉重:尽管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生活的重担显然已经无可推卸地压在他那弱小的身上。而且不管是否扛得起,都得靠他自己去扛。虽然小小年经的他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但这漫漫人生路,他才刚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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