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匪在保外就医途中被谋杀。但不仅仅是谋杀。是被砍头了,挂在医院的空中花园里。
自从他们把李娜关进监狱后杜布瓦就一直担心那个女人会逃出来,毕竟她有很多“关系“。但现在,他看着手机里的新闻感觉非常荒谬。回复了心理治疗师的信息后,对方敦促杜布瓦采取一些小措施,积极面对生活,让自己重新融入社会。
他放下手机,拿起刚点好的青柠美式喝一口,又酸又苦,和现在的心情恰如其分。
窗外的街很安静,没什么人,他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拿下口罩,左手撑在下巴上,望着路灯发呆。
昏黄的光照在路面上,不太亮,街角一片漆黑,他的心在胸口狂跳,尽管逻辑告诉杜布瓦没有人藏在角落里。没人会跳出来抓住他,把他拖到地下室,绑起来。
大脑里面疯狂的念头在咆哮,他在竭力控制。
现在他呆在人群中,是安全的,他能听到背后人群说笑的声音,能听到咖啡机运转的声音,能听到音乐在播放。
这是安全的。
又过了一分钟,他开始感觉周围的环境音不太清晰,恐慌感在增强,想要逃回家。那里是安全的,在那里不用担心别人,只需要担心他自己,独属于自己的空间,还有门锁。
他转过身,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戴上口罩,却注意到的那个安静的女孩就从一群人中间站起走了过来。她没有太靠近。相反,犹豫地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右手不自然地整理着垂到胸口的头发,一个不对称的微笑浮现出来,她看起来更有吸引力。
“要离开了吗?她用沙哑的女中音问道,杜布瓦的手在不自然颤抖。
他已经一周没和任何人说过话了。在那之前,主要是律师,警察和医生。所以当他回答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像是生锈的机器在干涩的运转。
“是的,很晚了。”出于某种原因,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神太耐心了,杜布瓦脱口而出:“而且这里有很多陌生人。”她打量着店内的人群,点点头,仿佛这是一件完全正常的事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歪了歪头,瀑布一般的黑发微微晃动,幽幽的香气飘过来。
”等会可以一起喝一杯吗?”明明是邀请,她说话时十分沉着。
杜布瓦沉默了,他在想该怎么拒绝。他指了指桌上的咖啡杯,示意眼前的女孩。“我已经戒酒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对不起,我太唐突了。”她道着歉,但眼神却是直勾勾的。
那是一双有魔力的眼睛。
这三个字感觉像是隔着枕头对杜布瓦耳语。他们站在人群中,周围一切都消音了,就像没有别人存在一样。其他的声音只是嗡嗡的声音。她海蓝色的眼睛就像汹涌大海中的一艘救生艇,而他似乎无法将目光移开。
她走近了两步。“我碰巧知道哪里可以给你弄到无味的无酒精啤酒。”
杜布瓦的心开始狂跳,他甚至怀疑这声音大到她能听到。
他还没准备好面对这种事。
眼前的女孩是无辜的,从她不熟练的举动来看,应该很少跟人搭讪,实际上她的气质应该是被搭讪的那个,所以邀请的话说出来都有一种施舍的命令感,但并不令人讨厌。
但和一个女人喝酒?还是陌生人?他甚至不能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除非灯火通明,他再三鼓劲,它会带来什么?
“我不知道,”杜布瓦低声说。
“嗯……不,我不能。“声音低沉又失落。
“其实”她说,显然对自己有些恼火。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呢。这应该在邀请漂亮男孩前说,是吗?”
杜布瓦口罩后面的脸僵住了,还在为说他漂亮而感到震惊。
“我是埃琳娜,新来的。我住在你隔壁。”
“是吗?”埃琳娜双手环臂,微笑肯定。
新来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不知道我是谁?她看起来像是外国人,可能不会看本地新闻,但他忍不住想如果能和一个不知道他在一栋老房子的地下室被绑架和恐吓的人坐下来聊聊会很好。
杜布瓦摆脱了紧张,不假思索地把手伸出来,吓了自己一跳。
“很高兴见到你,埃琳娜。”杜布瓦的眼睛不安的眨着,她伸出手,手指轻轻回握了下就放开,十分淑女。
“杜布瓦,”他说。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你一个人住吗?”埃琳娜问。
“没有。”
埃琳娜的眼神好像有个勾子,他不太自然的放下了口罩。
“我有一只性情多变的哈士奇,名叫温斯顿。”
“哦。”他都快嫉妒了,才认识这个人几分钟,有什么好吃醋的?杜布瓦感觉自己脑子好像待机了,无法思考。
“我想喝一杯无酒精饮料听起来不错。”她微笑着,眼角的笑纹呈扇形散开。
“好的。”
杜布瓦自动回答。
埃琳娜告别了店里的朋友,在大家打趣的眼光和杜布瓦散步回家。
周围不算亮,但杜布瓦此刻也无暇紧张,埃琳娜挨着他的胳膊,体温传过来。
说这一些工作的趣事,他没太用心听,注意力都在她侧脸上。
当他正看着出神,一个歇斯底里的女性声音突然进了脑海,还有他自己的乞求声、啜泣声、木头碎裂声。
他停住了脚步,开始无法呼吸。
埃琳娜疑惑的看了过来。
“我很抱歉,我…。”杜布瓦无法说出完整的话,他恐慌症发作了。
“不,是我,我....。“他紧张的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黑暗的街角,脸颊变得麻木了。
他现在最害怕的是黑暗。
“杜布瓦?”埃琳娜用平静、温和的声音说。
“我只是,嗯……”他把出汗的手心擦在衣服上。“我不喜欢黑暗。”
“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
她看起来有些担心,走过来扶住杜布瓦的肩膀,眉头紧锁。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放低了声音。
“我被人从家里带走了,被绑架。“
“一天晚上下班后,她在我卧室里躲了好几天。那个人是我的一个老同事。她不太正常,对我产生了某种迷恋,想象着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什么…性方面的。但看起来像是她在追求我。”他停下来喘了口气。
“我一直在配合她,和她说话,直到她放松警惕。直到我能找机会报警。她……她上了新闻。”他声音在颤抖,断断续续。
一个正常女孩完全有权避开像他这样有负面创伤的人。
她让杜布瓦有了片刻轻松的感觉,成为那种和可爱女孩调情喝酒的男孩。
虽然这个幻想只持续了一会儿。
他讲这个故事时,埃琳娜一直很安静。现在,她只是简单地说:“对不起。”
她道歉什么呢?又不关她的事。但此刻她不会不安地移开视线,也不会试图把他的经历和另一个恐怖的故事联系起来。她只是回答,然后就不管了。
就是他现在需要的,平淡的对待。
“谢谢你。”他低声说着。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想我现在要回家了。”他把手插进口袋,感觉夜风很冷。
“晚安。”埃琳娜将他送回家,但当他走到门口时,似乎无法进入。
里面灯火通明,他已经用手机打开了。
没有理由不进门,但他做不到。
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去埃琳娜天使一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可以检查一下房间,确保它安全。然后我就走。”他点点头,没有回头,埃琳娜出现在他的右边,瘦小挺拔的身影,令人安心。
她是邻居,不是陌生人,让她进去一会儿肯定是安全的。
他意识到,自己也想让她进来。
埃琳娜身上有一种让他安心的东西。她说话的方式,好像很清楚与他交往中无形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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