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林弃独自去往京郊皇陵祭拜。
大周国祚二百余年,世代守陵人居住在皇陵附近,繁衍生息,俨然形成一个小村落。
林弃在村口下了马车,向守陵将士说明自己的身份,随即一名年岁约五十左右的貌美妇人上前来引路,望向她的眼神尽是眷恋。
“殿下这边请。”
林弃摆上香烛、瓜果等,又跪又拜。
她向阿娘说明了近况,并祈求阿娘保佑她找到合适的坤泽,保佑她与念璠在一起。
“殿下的生母可是惠嫔娘娘么?”
“正是,难道这位阿嬷认识我阿娘?”
“不敢说认识,只是我的孩子与她私交甚好,不免感到可惜罢了。”
“与阿娘私交甚好……”
林弃站定身子来回打量身旁的妇人,有些面熟,但却记不清了。
“您、您是六姐的生母江答应么?”
林弃只知当年丽妃娘娘宫中四人,六姐与七姐不知所踪,大抵是不在了,丽妃娘娘自缢随母皇而去,而那位江答应,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原来您还活着……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在守皇陵,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不碍事,不碍事,殿下这么想也是自然……”
江淮青的手抚上林弃的眉眼,语气中有些怀念。
“长得真像先帝,也像我的霞儿。”
“还请答应节哀……”
“节哀?”
江淮青似是没反应过来,她都要忘了,原来在世人眼中,她的霞儿已经死了,谁又能想到她半年前还带着驸马来看望过她呢。
“都已经过去了,倒是殿下,十几年不见,变化可真大,算算已有十八,殿下可娶妻生子了?”
又是娶妻生子……林弃都有些害怕这些话题了,可做长辈的,除了与她聊这些,还能聊什么呢?江答应实则也是关心她,才会聊这些罢。
“未曾,弃儿还未成家。”
“哎呀,你六姐当年可是十五岁就嫁了出去,十……殿下可要抓紧了。”
江淮青表面上看起来镇定,心脏却快跳到嗓子眼,她刚才一激动,差点儿把林皎霞十七岁就有孩子一事给说了出来,真是太久没与外面的人打交道,警惕心也下降了。
林弃未觉察到蹊跷,她被成婚一事搞得心力交瘁,哪还有工夫在意其他的,但江答应提起六姐出嫁一事,倒给她提了个醒。
“弃儿冒昧,弃儿前些年听闻六姐实则是乾元,瞒报为坤泽是因为不可抗力的缘由……答应当年是如何瞒住此事的?”
林弃想,若是她也能瞒报住念璠的乾元身份,是不是也不需费劲心力去找什么符合条件的坤泽,直接将念璠娶入门便好?
“这话说来就长了……”
江淮青的目光看向陵园,一路远眺,回到叁十年前。
……
林弃怏怏而回。
她权当听了一场故事,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马车送林弃到达城门,她下了马车,决心在城内随便逛逛散散心,不想那么巧,才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她最害怕的人——二皇侄林悠。
林弃扭头想走,林悠的眼睛却是尖得很。
“这不是十二姑母吗?你怎么也在这?”
看来是躲不过了。
林弃呼出一口气,扯着袖口转过身,林悠早已走到她眼前,手里牵着一个孩子,身旁站着一位异族女子,应当就是传闻中的新欢。
当着孩子和旁人的面,林弃不好甩脸色。
“许久不见,林悠。”
林弃还记得林悠最后一次欺负她是在自己十一岁那年,那日两人擦肩而过,她无意中撞到林悠的肩膀,林悠忽的癫狂地把她按在地上,双手用力扯着她的衣领往上拉,若不是瑾妃娘娘及时赶到并斥责了林悠一顿,她定少不得一番欺辱。
后来她长得更高,也更强壮,还遇到了林霏,再没人敢欺负她,可童年的阴影在心底扎根,不是那么好去除的。
眼下站在林悠面前,即便自己比她高得多,林弃依旧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手指几乎快把衣袖揉破了。
林悠觉察出她的局促。
“咳,姑母,我知道我们有过节,可我今日只想单纯叙叙旧,还求姑母看在恰然的份上给我一个面子。”
林悠竟也会求人了?林弃不敢相信,依旧是推脱道:“今天我有事,还是来日……”
“殿下,悠儿她是认真的,奴婢请求殿下给她一个机会。”
开口的是林悠身旁的异族人,林弃对她有所耳闻,听说是位乾元。
乾元……是了!这不正是个取经的好机会么?
“那看在这位异族友人的份儿上,我答应你们。”
京城寸土寸金,林悠一个白身公主,宅子的大小自是比不上林弃的越王府。
林弃在堂屋上了座,眼睛始终跟随在这位异族女子身上,林悠似乎很亲近她,说起话来声音娇甜,二人的小指不时勾拉,如同做了夫妻一般,即便在自己这个长辈面前,也毫无避嫌的意思,
林悠过去是这样的人么?林弃觉得有些陌生。
“林悠,你身旁这位是?”
“她啊……”林悠剜了身旁女子一眼,“你自己向姑母说去吧。”
“殿下,奴婢姓耶律名昇,是林悠、是公主的侍女。”
此话一出,林悠似是不乐意,她又是恶狠狠地瞪了耶律昇一眼,而后像是宣示主权一般把她的手搂进臂弯,面向林弃大大方方道:“我们是恋人,姑母别听她瞎说。”
林弃当然知道她们的关系,可恋人……林弃未料到林悠这次这么上心,不但与娈童确立了关系,竟当着她的面说了,好像这事再平常不过,不像她与念璠,躲躲藏藏。
“你不是成亲了么?更何况我听闻这位耶律姑娘是位乾元,陛下会怎么想?”
林弃这一番话说出口有些像冥顽不灵的长辈,林悠似是早就习惯了,也不生气。
“姑母放心,我夫人没意见,至于母皇那嘛,我有孩子,母皇最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她老人家也确实与我说过一个孩子太少……唉,如果乾元间也能生子就好了。”
乾元若能生子,就她这几年间宠幸娈童的次数,怕是孩子都有十几个了。
林悠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坚决地摇头。
“不不不,如果真能生,阿昇来生,我才不生。”
舒逸产女时痛了一天一夜,舒逸本人怕不怕林悠不知道,可她站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却是差点吓死。说来也混账,林悠本想躲在朋友家避过这场“风波”,要不是女帝对皇长孙百般期待,指责林悠没个乾元的样子,逼她必须候在屋外等到孩子降生,府中人还看不到她的影呢。
林恰然生下来后,产婆自是将孩子第一个递给她,小孩子的身子很软,没骨头似的,林悠不敢用力,战战兢兢地朝怀中看去,手还在抖个不停。
她怎么这么丑?她的脸上怎么这么多血和白白的东西?这么大的孩子是怎么从那么狭小的地方生出来的?林悠差点抱着孩子一同晕过去。
林弃这边,她也陷入了沉思,原来仅仅只是一个孩子,用处就这般大,如果她也有一个孩子……林弃看向林悠,五指张开复又握紧。
唉,没想到她也有向仇人求助的时候。
“若是我说身旁有双亲皆是乾元的友人,愿意介绍你们相见,二殿下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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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时间线比林悠刚出场晚一年左右。
林悠就是个窝囊废,以及我没洗白她的意思,她欺负林弃是事实,虽说是因为烧坏了脑子控制不住脾气引起的,但我还是想让两个主人公有点正面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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