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波站在旁边,说了句,「会不会是仙人收走了?」
林氏一怔,没有做声。
青檀搂住林氏的肩膀,柔声道:「没事的阿娘,仙人信丢了没关系,我在你身边就好。」
林氏开颜笑道:「是的,你回来就好。」
青檀谦然道:「这些年来都是阿姐照顾阿娘,我从未尽过孝心,我对阿娘和姐姐,真的亏欠良多。」
林氏叹道:「是啊,你阿姐的确不易,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阿姐。」
莲波莞尔,「阿娘,我比青檀大,不该是我照顾她么?」
「你呀,」林氏慈爱地看着莲波,「青檀比你小,但我不放心的是你。」
莲波百感交集,欲语还休。
没有比林氏更疼爱她,更了解她的人了,这份恩情,她此生都还不完。
夜色渐浓,林氏服了药,准备休息。
莲波正准备回房,青檀轻轻拉住她的手,「阿姐,你的那把金锁能否拿给我看看。」
「好啊,你来我房里。」莲波把青檀领进自己的房间,从妆龛里找出自己的金锁递给青檀。飞爪的案子破了之后,沈从澜派人把金锁给她送了回来。
青檀把金锁拿到灯下,细细端详着莲花上的七颗宝石。用宝石点缀的莲花,璀璨华丽,却毫不俗气。可见当年楚长河对两个女儿的疼爱和珍视。
青檀默默从袖口拿出邓瘸子的那枚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黄绿色猫眼石,还有一颗樱桃红宝石,和莲波金锁上的两颗宝石几乎一模一样。
「阿姐,你来看这戒指上的宝石。」
莲波凑近一看,惊讶道:「这枚戒指那来的?」
青檀眸光幽幽,「我在京城找到了邓瘸子。他告诉我,我是从鬼园跑出来的。不知为何,绑匪没有杀我。邓瘸子把我的金锁熔掉了,留下两颗宝石做了这枚戒指。」
莲波又惊又喜,恍然道:「难怪你今晚上不对劲,原来你见到了邓瘸子。」
青檀把金锁和戒指放在桌上,感慨万千的看着莲波,「我没有想到,你真的就是我阿姐。」
莲波笑道:「我总觉得你就是溪客,你果然就是!」
青檀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以前阿姐不确定我是不是溪客,对我有所隐瞒都在情理之中,现在你知道我是你嫡亲的妹妹,能否对我说真话。」
莲波一怔:「什么真话?」
青檀:「阿娘的那份仙人信,是不是你拿走了?」
莲波脸色微微一变,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我要那张白纸做什么?」
「仙人信是市面买不到的一种特制褚纸,是朝廷用来印制纸钞的专用纸,有特殊的记号。寻常人想要造假仙人信很难,因为根本无从得到这种纸。这也是验证仙人信真假的一种方法。所以,」
青檀盯着莲波的眼睛,直接问道:「孟家收到的那封仙人信,是不是就是阿娘收到的那一封?」
莲波咬了一下上唇,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怀疑是我拿了那张纸?」
青檀:「阿姐去探望宋夫人之后,宋鹏飞立刻去了孟家,之后孟家便收到了仙人信。」
莲波缓缓道:「说实话,我以前和和宋夫人交好,是存了私心。想要借助她的枕边风,让宋大人在这桩悬案上多费些心思,早日找到你。宋大人也想侦破旧案,让丢了孩子的三户人家早日团聚,可惜年数久远,没有任何线索。我去探望宋夫人的时候,提到阿宝娘去投了仙人状,宋大人应该是很想知道凶手到底是谁,所以才去了孟家。」
青檀见莲波依旧不肯说真话,索性挑明道:「阿姐,我不妨直说,那天高云升来找你谈判。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你为何知道埋伏暗杀我的人,是飞爪。」
莲波怔然语塞。
「阿姐你知道么,朝廷正在秘密调查仙人状,朝堂上太子和魏王势同水火,仙人状极有可能被人利用大做文章。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娘,你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不想你卷入到朝堂争斗里成为牺牲品。」
青檀握住她的手,一口气问出心中疑惑,「孟家的那封仙人信是你让宋大人带进去的对不对?青天塔上的仙人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参与其中?」
莲波闭目吸了口气,然后微微摇了摇头,依旧什么也不说。
青檀急道:「那你告诉我,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莲波默然片刻,「我只能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替阿爹报仇。」
第43章 43
任凭青檀怎么劝说,莲波再也不肯吐露一个字。青檀只好放弃追问,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房里。
莲波虽然没有正面承认自己和仙人有关,但她那句话其实已经暗示,她的确参与其中。
让青檀迷惑不解的是,如果她想要给阿爹报仇,直接告诉沈从澜凶手是谁即可,为何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通过仙人之口去指明真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世人相信人间真有神仙?
那她又是如何知晓楚子长是凶手的呢?
江进酒这段时间一直派人在暗中跟踪莲波,未曾见到她有接触到江湖人士或是不明身份的人,她看上去就和寻常普通的女郎一样,除了打点书坊的生意,深居简出。她不可能在外面四处打听消息,更不可能亲自去调查凶手,到底是谁在向她通风报信?是刻工常福?
让人费解的是,常福甚至比莲波还要深居简出,吃住都在书坊,平素除了书坊里的刻工印工和安叔,唯一接触书坊外的人,便是他的兄弟常笑。
恰好李虚白和蓬莱被困京城的时候,常笑曾来书坊找过莲波。难道说,李虚白和蓬莱和仙人没有关系,真正有关系的人是常笑?
青檀思来想去,毫无头绪,索性换上夜行衣,去楚家探探情况。晚饭时,她已向林氏打听了楚家的地址,如无意外的话,楚子长应该还住在楚家老宅。
冬夜万籁俱寂,街上一片黝黑,青檀来到西城,轻而易举找到了楚家老宅。因为,唯有这座宅子不仅院内亮着灯,前后门各有三名衙役把守。
青檀心想,沈从澜这一招不错,一来可以防备三家上门寻仇。二来以「保护」为名,派人看着楚子长,防备他悄悄溜走。虽然三家人都觉得楚子长不可能是凶手,但仙人断案从未失误过,他到底是不是凶手,谁也不能轻易下定论。
青檀跃上围墙,踩着屋脊疾步掠过,把楚家的前院后院,粗略扫了一遍。
前院的廊檐下,坐着两名守夜的家丁,内院的最后一排应是楚子长的寝房,正中一间屋子的大门外居然也守着两个人,怀里还抱着刀,一看便是身负武功的练家子。
林氏说楚子长因妻儿惨死,深居简出,甚至想要出家为僧。既已看破红尘,为何还如此小心惜命?门口有官府派来的衙役值守,他竟还在院子里设了两道防线。
青檀悄然潜进前院的几间屋子,其中一间是楚子长的书房。
四壁空空,书案上的砚台和笔架,看上去已很有些年头。书柜虽一尘不染,摆在柜上的书,却是一副很久无人翻动的模样,打开之后一股发霉的味儿,显然多年未曾晒过,装订的棉线也烂了,一碰就散。难道他辞官回家之后就彻底不再碰书了?
青檀离开书房,悄然来到后院,故意朝庭院里扔了一个小石头。动静虽不是很大,但是深夜太过安静,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守着房门的两个人即刻提着刀冲到了院子里,左右查看。
随即,正中那间房门打开,一个男人手中提剑,阔步走了出来。灯光下清晰可见右脸有掌心大小的一块疤痕,显然他便是楚子长。
青檀冷眼打量着他,方才屋内一团漆黑,他居然还没睡?衣服穿的齐齐整整,难道是和衣而卧?
提着剑的楚子长看上去犹如惊弓之鸟,脸上的伤疤,因为紧张恐惧的表情,而显得有些狰狞。
他低声问两名护卫,「刚才什么动静?」
「可能是只猫。」
「员外安心睡吧,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青檀悄无声息地站在屋顶上,盯着楚子长的面孔,可惜,脑海中有关被绑架的记忆丝毫不见勾起来。
沈从澜已经专门派人叮嘱过三户人家不可贸然上门寻仇,并派了衙役守护他,他居然随身带剑,和衣而卧。门外还守着两个会武功的人。显然他是在提防有人趁夜前来刺杀他。
被他提防的这个人肯定会武功,且武功高强,门外的衙役和院子的家丁,根本不是其对手。所以他才不放心地在房门外还安排了两个人守夜。
当下有可能找楚子长报仇的无非就是孟,贾,楚,这三家人。孟家和贾家都没有这样的人,难道,他提防的人就是自己?
青檀想到这儿,不由一怔,瞬即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念头,楚子长怎么知道她武功不弱?莫非那天在城外埋伏暗杀她的第二波人,就是楚子长派去的?
那天他们全都蒙面,只有在交手时才会认出来到底是不是那天的劫匪。但一旦动手必定会惊动前后门的衙役,青檀不想误伤官府的人,于是忍下冲动,悄然离开。
青檀翌日吃过早饭便去了县衙,告知衙役,洪英七年的绑架案她有重要线索需要禀报知县大人。
不多时,衙役把她领进大堂。见到沈从澜,青檀上前行了一礼,「沈大人,我想私下禀报。」
沈从澜把她领入后堂,青檀直言不讳道:「沈大人,我昨夜去了一趟楚家。」
沈从澜面露惊色,忙道:「二娘子切忌不可轻举妄动。楚子长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青檀十分冷静,「放心,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去看看害死我阿爹的人长什么样子,看能否记起来绑匪的样貌。」
「可曾记起来?」
「记不起来,不过我发现了楚子长的可疑之处。」
青檀将昨夜发现的疑点,条理清晰地一一讲述完毕,最后说道:「我想请沈大人查一查,洪英七年,他是否曾暗中潜回过幽城?绑架发生在上元节,如果他从青城赶回来的话,腊月便要动身。如果查明腊月正月楚子长不在青城,那主谋应该就是他。」
沈从澜没有回复她的提议,稍停片刻道:「其实,凶手我已经找到了。在孟家收到仙人信之前。」
青檀一怔,「是谁?」
「楚子长的弟弟,楚定坤。」
青檀急问:「他现在何处?你为何没有抓捕他?」
沈从澜:「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了?!」青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眸中喷火地盯着沈从澜,「你确定他就是真凶?」
「二娘子听我说完。」沈从澜不急不缓道:「青斧帮的帮主提供了两条线索,一是,刘氏兄弟接了一单来自幽城的生意,二是,雇他们去办事的人,手有断指。所以我推测,这人必定是幽城本地人,很清楚城中有那些富户最疼爱孩子,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付巨额赎金。三户人家都付了赎金,只有孟家因为一时筹集不够,用了一部分假银票充数。」
「这人独占赎金后,必定会离开幽城。到了外乡,自然要置办房产才能落户生根。一旦他使用假银票被发现必定会坐牢,按照律法,刑满要被遣送回原籍。所以根据这条线索,我先去找了恒昌赌坊,接着又翻阅了洪英七年之后被送回原籍的罪犯卷宗。」
沈从澜拿出一张纸递给青檀,「这些都是手有断指,脸有罪刺的人。」
纸上共有四个名字,楚定坤排在第一。
青檀盯着楚定坤的名字,咬牙问道:「他怎么死的?」
「卷宗中显示他在洪英七年在邻水县因使用假银票而获罪。三年后他被遣送回幽城,没多久就投水自尽了。」
沈从澜无奈地叹口气,「我已经确定无疑,楚定坤就是凶手,可是人却死了,所以我暂时没有告知你们。」
恨之入骨想要千刀万剐的人,千辛万苦找到他,人却已经死了。青檀无法形容心里的感觉,那种无处发泄的憋闷感,像是小时候被邓瘸子狠狠把头按进水里,无法呼吸。
她狠狠吸了口气,「就算楚定坤是凶手,楚子长也必定是知情者。」
「为何这么说?」
青檀冷冷道:「因为我怀疑楚子长就是派人在城外伏击暗杀我的人。他如果对此事一无所知,为何会担心被我认出来?只是因为他们长的很像吗?如果他当真和案子毫无牵连,身在青城置身事外,为何会心虚到要杀我灭口?」
沈从澜问道:「二娘子昨夜已经见到他,可曾见到他脸上的疤痕?」
「见到了。」
沈从澜眸光微沉,缓缓道:「很巧,犯人脸上的罪刺也是在那个位置。」
书房里的那些异样突然涌入脑海,青檀瞬间明白了沈从澜的意思,冲口就道:「大人怀疑他是楚定坤?!」
「不错,二娘子方才陈述的疑点,更加验证了我的怀疑。」沈从澜皱起眉头,顿了顿,「只不过,楚定坤缺了一根手指,可楚子长十指皆在。」
「楚定坤当年投河自尽,可曾找到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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