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抉择
等他走到温泉池壁旁, 一眼便能看到,泉水中并不是空无一人。
叶晚晚在一旁有巨石掩着的池壁旁,上面摆放着几盘瓜果、几小壶果酒, 趴在手臂上一动不动, 白皙的脸颊被压出些许红印, 就连他走过来的动静都毫无察觉。
她……只是睡着了?
她没走。
容厌站在原地, 静静看了会儿。
这次,是他给过她机会了。
片刻后,他沿着石阶走入温泉, 温暖的泉水包绕全身。
他走到她身旁,揽着她腋下, 将她横抱起来。
晚晚睡得迷迷糊糊, 下意识环住他脖颈, 脸颊贴到他颈间,呼吸细细洒在他喉结上,激起一小阵微微的战栗。
容厌抱着她往石阶上走。
晚晚对此一无所知。
她近来总是梦到前世。
这次,她尝了几杯酒, 微醺之后困倦,便小睡了会儿。
这样短暂的休息,她竟也做了梦。
前世,容厌也曾这般带着她南下, 一路游玩, 即便有过船上那一遭,她还是忍不住地……
对他越来越痴迷。
白日里, 晚晚躺在温泉的池壁旁, 看着头顶的蓝天,仔细思索过。
她前世, 为什么会喜欢容厌?
是不知道自己被当作替身,还是将他视作能把她拉出叶家泥沼的浮木?
前世的记忆里,她只看到过容厌,只看到她和容厌的百般纠缠,甚至……
她的师兄,一次都不曾被提起过。
晚晚忽然想到了五岁那年,她第一次有这种梦境,第一次听到梦境中的人对自己讲话。
上一世,她应当没有学医,这一世,她阴差阳错,偏偏成了神医骆良的徒弟。从这一年,两世便已经有了分歧。
前世的她,或许都不曾见过师兄。
那么,容厌虽然危险,可他教她权术,给她权利,在外人面前也给足了她体面。他有世间顶好的皮相,是最尊贵、最强大的帝主,承他独宠时,他待她又足够特殊。
前世的叶晚晚一无所有,容厌给了她足够多。
于是,容厌与所谓她和他之间的情爱,便成了她的全部。
可这一世,于她完全行不通。
前世今生,最终走向的,会是完全不同的结果吗?
晚晚被酒气催地困倦起来,仰面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直到月上树梢,她又盯着月亮看。
她的师兄也是月亮。
师兄失踪后,生死未卜,但这样,他会成为她永远的月亮。
梦境到了最后,还是同一片温泉,晚晚看到自己和容厌在温泉中拥抱亲吻。
她看到自己在亲吻中忽然抬眸,与她对视。
梦境中,隔着虚空,前世和今生遥相对望。
逐渐坍塌的场景之中,晚晚似乎又回到了五岁那年,她听到梦境中的自己开口。
“你对他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晚晚在心里回答。
没有。
她永远不会喜欢这样的容厌,他这样的人。
她永远只能同这样的他虚情假意。
半梦半醒间,晚晚察觉有人抱住她,花果酒的劲头还没过,她面色泛红,有些懊恼。
管事说,这酒不易醉人的啊,她居然睡着了。
她只是有些晕,思绪却不见有丝毫迟缓,睁开眼睛,看到是容厌,张开手臂抱住,用脸颊蹭了蹭他,喊出了他的名字:“容、容……”
念了两遍他的姓,终归还是没有将他全名当着他的面喊出来,放肆又没那么放肆。
水中她的重量更轻了些,仿佛轻轻一推就能将她推远。容厌从横抱着她,到顺着她的力道,让她直身立在水中。
晚晚立刻按着他的肩,轻轻一用力,身体便往上浮起,让自己比他高了些。
她终于能低头俯视他。
容厌抬起头仰视着,似乎在笑她:“你在叫我什么?”
晚晚定定看着他,道:“容容,冒犯陛下了。”
容厌看了她一会儿。
她睁大朦朦的黑眸,等着容厌发怒或者斥责她。
容厌懒散地笑了下,“在宫外,随你怎么叫。”
晚晚惊奇,“真的吗?”
容厌应了一声。
晚晚想起在悬园寺中看到的,裴夫人裴露凝的牌位,净明是那僧人,那琉璃儿……
是他的小名?
牌位上的药师经,便是是名字的典故?
晚晚想了下,还是没有叫出来。
酒气渐渐散去,她那点眩晕也舒缓了些,夜间的温泉依旧温暖舒适,吹到身上的微风也是温暖而温柔。
她在泉中泡了将近一个时辰,手指指腹被泡地有些发皱,全身湿透。
容厌将她抱在身前,手臂在她臀下轻轻拖着。
湿透的衣衫在水中搅在一起,肌肤相贴之感,在水中仅仅隔着几层流动的面料。
晚晚低头,脸颊抵住他侧脸,没有说话。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肌肉的线条,明明隔着几层衣物,却如若无物一般。
一圈圈的水纹荡开,轻柔地拍打在人背上,仿佛是一个茧,将她和他包裹、缠绕。
此时才觉出两人之间涌动的那种氛围。
晚晚长睫细细颤了颤。
容厌丝毫没有察觉一般,神情平静,却始终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
没有亲吻,没有行房,只是单单纯纯地在水中拥抱,却有种更为隐秘难言的暧|昧之感,就像一只蝴蝶飞进心脏。
太过和谐静谧的气氛,引人沉浸。
晚晚将脸颊埋进他颈间。
泡得太久,容厌看到晚晚泛白的指腹,重新改为横抱着她的姿势,缓步走出温泉。
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吸足了水的衣料随着他的走动,偶尔会带起一丝丝摩擦。
晚晚揽着他的脖颈,靠在他肩上。
容厌垂眸看了一眼。
她低垂着眼眸,长睫浓密,恰到好处的卷翘,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水墨画上写意飞扬出去的浓墨一笔。
至美至艳。
一路上,容厌避开人,横抱着她,从温泉一直走到她居住的院落。
泉水一路滴答,水汽又被夏夜蒸发了些,到了院中,两人衣摆都已经不再滴水。
晚晚还记得,最开始,他微微哂笑,连扶都不会扶她一把,到如今,他很少说什么,却抱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
回到房中,容厌便先离去。
晚晚擦净身上水迹,重新换上一身干燥的中衣,躺到床上,忽然便觉出几分惬意。
一路南下避暑的行程,也能让她舒适愉悦起来。
第二日,不能再耽搁,用完早膳便继续启程。
晚晚自觉先爬上容厌的骏马,靠前坐了些,容厌握住缰绳,翻身上马,坐到她身后。
路上晚晚时不时看看周围风景,或者倚在容厌怀中小憩,甚至仰头看他的脸。
迎面偶尔遇到一两辆北上行色匆匆的马车,晚晚打了个哈欠,窝在他怀中昏昏欲睡。
容厌放慢了速度,单手控缰绳,看了眼那些北上的马车,朝着饶温示意了一下。
饶温领命,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一人一马登时加快了速度,如离弦的箭一般,快速往南而去。
等到正午,容厌带着晚晚找了一处清溪,在旁边架起篝火。
晚晚坐在溪边的石头上,问:“我做些什么呀?”
容厌看了眼她纤弱的身形,道:“什么都不用做。”
晚晚还是走到架起的火堆旁,添了几根柴烧火,看着他拿剑将一根树枝削出锋利的一端,而后静静站在溪边。
她四处走了走,抱了些干柴过来,容厌已经将鱼处理好,架到了火堆上方。
等到鱼肉原始的香味冒出,晚晚接过容厌递过来的树枝,吹了吹,小小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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