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兄妹相见
“嫔妾参见皇上,皇上圣安,不知皇上召见嫔妾所谓何事?”没有看到想看的人,林依兰的失望不言于表,但她还是恭恭敬敬地向庆元帝行礼问安。
周承谨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没事朕就不能找你吗?说得好像不愿意来似的。”
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在没露出真面目前,可是谨言慎行地很,一点都不敢行差踏错。但自从摊牌之后,他们对彼此的性子都有所了解了,这丫头就像是换了个性子般,在他面前也没有以前的顾忌了,一进来就眼睛乱飞,满宫的找人。在发现没有想见的人的时候,脸顿时就垮下来了,这才安分下来给他请安。
林依兰:“……皇上召见嫔妾,自然是嫔妾的荣幸,只是这个时候皇上不是应该在保和殿赐宴的吗?怎么会有功夫召见嫔妾?”谁又招惹这个蛇精病了,怎么说话像吃了枪药似的。
“知道是你的荣幸就好。”周承谨满意地点点头,“这些日子你表现地还不错,朕也不是赏罚不分的人,今日叫你来,自然是有奖励的。把人叫上来吧。”说着冲门外喊道。
人?林依兰心中一跳,缓缓地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久违的面容从屋外进来,刹那间,泪流满面。
“兄长!”林依兰捂住嘴,失声叫了出来。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真的见到大哥时,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哭了起来。
不到一年的时间,大哥看起来成熟稳重了不少。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如他的名字一般,成为一颗挺拔坚毅的松树。
而此刻的林永松也失去了平日的处事不惊,在见到自己久违的小妹后,他也忍不住激动起来,眼底也泛着泪花,嘴巴张合了好几次也没说出话来。最后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开口道:“学生林永松,见过皇上,见过小主。”
林永松还未授官,自然不能称微臣,但他作为新科进士,天子门生,是可以自称学生的。
一句小主,顿时在他们两人之间划开了一条线,让林依兰清楚地明白,他们不仅仅只是兄妹,更有君臣之分。这一认知让林依兰心酸不已,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只是怕引得大哥也难过,就立马偏过头来把泪水擦掉。
林依兰情绪失控的样子被坐在上面的周承谨看得清清楚楚。
顿时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他一直以为,这丫头总是聪慧过人,做什么事情都是谋而后动,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似乎这世界任何事都不能牵动她真实的情绪。就连当初她被他掐得半死、震伤心脉后也能笑着和他说话。
没想到今天却看到这丫头如此不一样的一面,他有些新奇,有些高兴,但同时又有些失落。
这臭丫头,还从没见过她这么激动的!
此刻他的心,就如同被飞鸟掠过死水,起了一丝波澜。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有趣的同时,又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行了,朕知道你们兄妹长时间没见了,但现在不是时候,只能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有什么话要说的就赶紧说吧!朕先出去了。”
努力甩掉脑袋里的那些纷乱思绪,周承谨开口打断“相见无语凝噎”的那对兄妹。
“学生些叩谢皇上。”林永松立刻行礼道。
“嫔妾多谢皇上。”此刻的林依兰也看着皇上道谢。那亮晶晶的眼神,让他本来已经平复的内心又动荡了一下。
“咳咳,朕先去席上了,你们兄妹随意吧。”周承谨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快步离开了此地。只是看他那急冲冲地步伐,林依兰怎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摇了摇头,林依兰就把庆元帝放在了一边,一门心思都想和大哥好好聊聊。不过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
“兄长,一别数月,家中可好?”林依兰激动地问道。
“家里都好,只是担心你。当初谁也没想到,原本只是走过场的选秀,你竟然永远的留了下来。祖父当知道你留在京城后,就病了几日,之后就一连十几天都没怎么说话,整天都是一个人闷着。”
现在殿中没有旁人,林永松也没有刚才那般拘束了,开始和林依兰说起家中之事,他知道这是小妹现在最想知道的。
“祖父现在可好?”一听祖父生病了,林依兰有些紧张了。相比心思重的祖母,她更喜欢祖父。不止是他自小很疼爱她这个孙女,更是在整个林府,只有他一个是完全支持她学武功,当年若不是祖父,祖母和父亲是绝不轻易让她修炼的。
一听他病了,林依兰自然很担心。
“放心吧,祖父身体硬朗,病了几日就好了。虽然一个人闷了好些日子,但自从二弟就修炼出了内力后,他老人家又找到了新的目标,每天都跑到武馆去指导二弟练武呢!”林永松笑道。
“二弟已经修炼出内力了吗?我进京之前,他还在打磨基础呢!”林依兰惊喜道,不过算算日子也是时候了,二弟资质不差,修炼内力可比她容易地多了。
“自你走后,二弟就发奋了不少,尤其在得知你跳湖救人后,他修炼的就更勤快了,师傅说他很快就能突破到后天一重了。”说到这里,林永松有些沉默了。不止是二弟,连他也一样,总希望自己尽快出息起来,好为小妹撑腰,让她在后宫能好过一些。
“……妹妹让兄长担心了。”林依兰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意义,这让她在这冷漠的后宫中,觉得有一丝温暖。
家人,就是可以为了你更好,而不计得失、拼尽全力的存在。
“只是年前那封信是怎么一回事,长姐不是说今年五月才成婚吗,怎么婚事提前这般早?”这件事林依兰一直没有想明白。
不说还好,一提这事,林永松的怒气就蹭蹭直冒:“别提那个蠢货,提起来我就恨不得掐死她。”此刻的林永松一脸寒霜,眼神充满了怒火,仿佛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嫡亲妹妹,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怎么回事?长姐做了什么吗?”林依兰被这个样子的大哥吓了一跳。虽然她一早知道,这两兄妹的感情还没有普通朋友来的好。但到底是他的亲妹妹,即便平时不待见,但也多有忍让,何曾有这般直接骂人的时候的。
她那个姐姐到底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能让一向温文尔雅的大哥这般失态,连一贯的风度都没了?
“你进京选秀之后,她就整日在家阴阳怪气的,好像全家欠她一样。尤其是在得知你被皇上留下封为才人的时候,更是整天河母亲祖母闹,说是我们耽误了她。她也不看看她自己是什么德性,这样的性子,皇上能看上她,太阳就能从西边出来。”林永松丝毫没有顾忌他现在说的是他的嫡亲妹妹。
“母亲被闹得没办法,就带她去郊外庄子转转,散散心,也好比整天在家这样闹的好。这个方法也算凑效,她虽然还是是不是说些酸话,但比先前好多了。
只是渐渐地,祖母发现,她在庄子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安分极了,甚至有时候还傻笑的。这让祖母开始疑惑起来。
派人去庄子一查,竟然发现她竟然和一个落魄秀才来往甚密。祖母气得不行,就拿了她身边的丫鬟来拷问。这才知道,她有次在庄子闲逛的时候,扭伤了脚,就是这个秀才把她送回来的。这么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不过好在两人虽常见,但祖母发现的及时,总算还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没留下什么信物,就立刻把她关了起来。只是总这样也不行,就索性把她嫁出去,也省些心。
正好我本打算参加今年的春闱,家里人也有理由把这婚事提前了。”说到这里,林永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这样的妹妹嫁到别人家,他心里也过意不去。只是在留在家里,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还不如让婆家人好好管教,吃过几次亏就安分了。
林依兰:“……”
虽然她一直知道,她那个嫡姐是作死界的一把好手,但她真不知道她能做到这个地步。
她还真不把封建礼教放在眼里啊!比她这个有着现代灵魂的人还要奔放。她可是已经定了亲的人,这种事要是放在哪个偏远山村能让她直接沉塘!
“兄长不用生气,长姐既然已经嫁人了,这件事也就完了,今后想必也会安生过日子了。”林依兰干巴巴地安慰道。
“我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林永松摇摇头道:“她嫁人没一个月都往家里跑了三回,每次都和母亲抱怨她夫君,不是嫌他没本事,就是嫌他身边丫鬟多。那知府家的次子也是个惯坏的,谁也不让谁,两人成天对骂打架,闹得是鸡飞狗跳,差点没把知府家给掀过来。”想到那个场面,他就头痛不已。
林依兰:“……”这不是挺好的吗,什么锅配什么样的盖,倒省得去祸害别人。
但这样的话,林依兰自然不会说的,她宽慰道,“毕竟是年轻夫妻,有些矛盾也是正常,相处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兄长不用担心。”
“但愿吧!”林永松无奈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么说,但对于她这个妹妹,他是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愿她不要再做出什么出格事,连累两家名声才好。
“不说她了。”林永松正色道:“父亲这几年一直为官清廉,治理有方,且年年考评都是上等。今年五月就会调入京中任职,听上面的意思,这品级还会升一升。”
“父亲要升官了?”林依兰眼前一亮,她不是官迷,但家里人能够升职,谁不会高兴呢?
“嗯,八九不离十了。”父亲能升官,他也很高兴:“所以家里人商定着一齐进京。祖父他们就委托我在京中寻摸一个大一点的宅子。省得到时候搬过来的时候还需要租人家的房子住,二叔现在的那个屋子,毕竟太小了些。”林家一大家子人口可不少,再加上细软和杂七杂八的东西,更是占地方。
“是该买房子的。”听说家里人都能过来,林依兰心里也高兴的很,连忙追问道:“兄长可选定哪里了?”
“哪有那么容易呀!”林永松有些苦笑道:“本以为不过是买处宅子,随便闭眼眼睛就能寻摸到。谁小厮打听了一个来月,竟没有找个一个合适的。尤其是城西这一块,这房子不是太小,就是要价太高。东边那块虽然有几处价钱、大小都合适的,但商贾气息颇重,想必祖母和父亲是不会喜欢的。”
林依兰也知道是这个理。祖母伯府出生,父亲又是清高的性子,要他们和一群商贾做邻居,他们怎么可能乐意?
点了点头道:“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尤其是西边这块,宅子是有些紧张。不过幸好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兄长在找找就是了。若是银子不凑手,妹妹这里还有一些,兄长可以拿去应急。”买房子是大事,她不出一份子也说不过去。
林永松拒绝了:“家里就算再艰难,也还不需要你的银子。当初你进京就带来一二千两银子进宫。这宫里可不比寻常人家,到处都需要打点,这都大半年了,想必已经花用了不少。家里人还托我给你带银子呢,哪里还要你的银子。”说着就要从怀里掏银票。
“兄长不用了。”看大哥要给她掏钱,她连忙制止了。若是以前,她肯定会在拒绝了一番后,再安然收下,但她现在,真的是不缺银子。
这些日子,庆元帝和千皇后像是在补偿她似的,不止首饰衣料赏的那库房都快堆不下了,就连金银也给了不少,完全够用了。早知道如此,她当初就不该把那两块表和那对水晶玻璃卖了,虽然没什么用,但起码能留下来做个念想呀!不想现在,那几千两银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空间里,都快发霉了。
“皇上皇后赏了我不少金银,我这边的用度,几年都不用愁了。”林依兰如实说道。
听到林依兰提起皇上皇后,大哥林永松掏银票的手僵住了,缓缓地放下下来,目光低垂,语气也很沉重:“说起皇上皇后,小妹,那些传闻是怎么回事,皇后是不是真的有打算抱养你的孩子。”林永松此刻的心情很忐忑,希望事情不是真的如他猜测的那般。
“这事已经传到外面了吗?”林依兰有些意外,随即想到现在已经表现的哀伤,连忙换了一个表情:“到时如今,我也不满兄长了,皇后娘娘的确是这个意思。”说着还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泪水。
“竟然是真的!”林永松一下子垮下来了,随即又追问道:“那皇上呢,皇上也是这个意思吗”
“我刚怀孕,就被皇后娘娘的人看出端倪了,那是她就明里暗里说想要这个孩子。本来若是普通的抚养,我也依了,我的孩子能有一个身份高贵的养母,我也高兴。但千皇后的意思是要修改玉碟,记在她的名下。若真如此的话,那这个孩子真的就与我无缘了。”说到这里,林依兰一脸“苦涩”。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想了好长时间,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向皇上求情,但没想到触怒了皇上。我才知道,皇上原来是不知道此事的,一切是皇后娘娘一个人的意思。我原以为我这下有机会能留住自己的孩子了,但没想到皇后居然说服了皇上。当时虽然皇上没有明确把说要我把这个孩子给皇后,只说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但我被接连两次晋位,加上这些日子赏赐。我再不清楚,这是皇上对我的补偿,那我真的就是傻了。”
这是林依兰给后宫所有人的“真相”,也是她必须让所有人相信的“真相”。
听小妹如此说,林永松许久都没有开口,半晌才说道:“都是我们家男人无能,没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害得你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能保住。”声音嘶哑,语气中充满了痛恨和懊恼。
“兄长快别这么说。”林依兰吓了一跳,要是就这样让大哥恨上庆元帝可不是开玩笑的事,那个男人既小心眼又喜怒无常,大哥要是真的因为她做了什么让庆元帝不高兴的事,那个蛇精病绝对不会留情面的。
此刻的大哥看样子有黑化的迹象,她得赶紧掰过来,否则出了什么事,她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我的孩子能做皇后的孩子,也是他的福气,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再说即便此事不可更改了,但我却因此得到了皇上的怜惜。就像今天,皇上不是怜惜我久不见家人,偷偷把我叫来让我们兄妹相见吗?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有我的,想必以后宫中的日子,会好过不少。”林依兰连忙安慰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想到今日皇上特地把他叫过来和小妹相见,他对皇上还是很感激的,同时也为刚才对皇上的那一瞬间的恨意而感到有些羞愧。
唉!他也是熟读圣贤书的,三纲五常是刻在骨子里的,怎么能因此怨恨天子呢!实在是该死!
看着大哥的脸色总算不那么阴沉,林依兰总算松了一口气,开始和他聊起了别的事情。
但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没一会功夫,庆元帝就又出现了。
“你俩还聊不够,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看见两人聊得起劲,周承谨没好气地说道。
“这么快,已经两刻钟了吗?”怎么感觉就一眨眼的功夫呢?
“都快三刻钟了,林进士要是再不回去了,恐怕席上的人就要起疑了!”亏他为他们争取了这么多时间,还敢嫌快!
“学生见过皇上,皇上万岁。”林永松见皇上来了,连忙起身行礼。刚才心里还怨恨过皇上,此刻见到本人,心里还有些发虚。
见林依兰依依不舍的样子,周承谨语气和缓了些:“现在时机不对,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若是想见家人,到时候朕再宣他们就是了。”这丫头难得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他也就满足一下她的愿望吧。
“嫔妾多谢皇上。”虽然不知道这个“以后”是什么时候,但庆元帝既然肯应承了她,她还是感激的。
林永松一直以为皇上是高高在上、威严神武的,但他和私下和小妹相处的样子,的确和他们这些进士、朝臣不一样。看来皇上对小妹的确有些不同,这让他心里稍稍有些安慰,只能皇上能怜惜小妹,想必以后孩子还是会有的,到时候小妹也能有个依靠。
“学生叨扰小主良久,也该告退了。”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林永松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立马起身告退了。
“嗯,小麦子,你送林进士回去吧,别让人起疑了。”周承谨点点头,吩咐小太监道。
“是,奴才明白。”
看见大哥离开,林依兰郑重地向庆元帝行了一个大礼。
林依兰:“嫔妾知道此次皇上能让嫔妾兄长见嫔妾,是皇上对嫔妾的信任。嫔妾多谢皇上,以后必定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不辜负皇上所托。”
周承谨:“……”他能说她是误会了吗?他只是在席上听到林永松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此人是这丫头的大哥,就没考虑多少,就暗地里安排了他们兄妹俩会面。事后他也觉得有些鬼迷心窍似的。现在见这丫头误会了,他更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
“……你明白就好。”周承谨闷声闷气地说道:“天不早了,你也回去吧,别耽误朕的正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林依兰“……是。”这男人又怎么了,怎么心情说变就变。不过她和庆元帝相处久了,也知道他那天气预报样的性子,也见怪不怪了。他既然开始赶人了,她就乖乖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林依兰倒还犹可,但绿萝也怎么也忍不住激动的心情。
“小主,你听大少爷说了吗?老太爷、老爷他们都要进京了。”老爷他们要进京了,她娘和弟弟也肯定会跟着来。虽然他们不是家仆,但这些年和林家的关系很紧密。
“是呀!虽然咱们在宫里,不能和他们时常相见,总比远隔千里之外来的好,传个书信也要个把月的功夫,有什么急事也不能立刻得知。”
林依兰也感叹道。林府若真搬迁到京城,她也能有个臂膀,林二叔一家虽然也在京,但到底不是和她一条心。但林家却不一样,祖父对她是不用说了,祖母虽然心思重些,但只要她一直“得宠”,她就会站在她这边;父亲虽然严厉些,但绝对会向着她这个女儿的,嫡母没什么主见,一向都是唯老太太、父亲的命是从。
庆元帝已经答应她可以派一个人给她,方便和外界联络,到时候父亲他们进京,他们就更方便联系了。
水木在前面掌着灯,而林依兰和绿萝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林家进宫后,她们该送点什么东西去恭贺她们的乔迁之喜。
浑然没有发觉一双恶毒的眼睛正盯着她们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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