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经出现,湖中已有月影。
平湖秋月,以平静无波的湖水而得名。
这里的湖水很平静,不像断桥白堤岸边的湖水那般湍急。
因此月亮落于平静的湖水中,倒是比程行上次白天来时漂亮了不少。
上一次程行来此游玩,是真不觉得这平湖秋月的景观有什么好的。
诗情画意的亭台楼阁,也被拥挤的人潮褪去了那副古色古香的景色。
此时,倒还真有些好看。
从这里望去,能看着亮起的雷峰塔。
夏夜的明月与湖面的湖水交织在一起,让这湖光山色变得更加美丽了起来,要不是此时还属仲夏之际,尚未入秋,刘禹锡描写洞庭湖的那句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运用在西湖这里,倒也贴切的紧。
夜晚的风,就不像是傍晚时分那样一会儿热一会儿凉了。
此时只有清凉的风,没了热的风。
仲夏夜的清风拂面而来,很是清爽。
程行与姜鹿溪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然后便开始往回走。
前面是浙省博物馆等景区。
再继续往前走还能到雷峰塔。
只是雷峰塔晚上到了顶上也没了一览众山小的景色。
浙省博物馆这个时候已经闭馆。
因此,他们也只能沿路返回。
程行带着姜鹿溪,从靠近宝石山左边的地方从白堤的岸边返回。
这一路的荷花很多,能听许多蝉鸣,也能看到不少沿着荷花飞行的白鹭。
夏季的白鹭是很多的,而西湖的白鹭更多。
它们在夏夜的空中穿梭,偶尔点在湖里的水草和荷花上,留下一道白色的惊鸿。
稍远处,还有两只水鸭从湖水里探出头来,然后伸伸翅膀,立在湖水中。
它们像是一对在晚上清风不燥时,出来互相依偎在一起吹吹湖风的情侣。
荷花,湖水,夏夜,清风。
明月,白鹭,蝉鸣,水鸭。
这是一副很美的景色。
姜鹿溪在荷花前驻住,看起了这美丽的一幕。
难得此时这一边的游人很少。
姜鹿溪便向鸟儿一样张开了自己修长的臂膀。
然后闭上眼睛,享受着夏夜里的清风明月,听着蝉鸣,感受着荷花的芬芳,享受起了此时西湖边难得清静美丽的一幕。
这到了夏日刚刚盛开的荷花很香。
姜鹿溪站在岸边就能随着西湖的风,闻到一阵又一阵的荷花香气。
荷花有一种清香,是那种非常淡雅的花香,非常怡人。
这种青素淡雅的香,姜鹿溪很喜欢。
眼前的这一幕也很美。
而在这幅很美的画卷里。
程行觉得,站在荷花旁,看着白鹭纷飞细嗅着荷花芬芳的姜鹿溪最美。
于是程行便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程行给她拍照,姜鹿溪自然能感觉到。
她的脸红了红。
不好意思再继续看了。
便睁开眼睛,放下张开的手臂,然后转移话题道:“你不是很有才懂的很多吗?在古代那些描写西湖的诗人里,有没有专门描写白鹭的诗词?”
正好此时旁边有个戴着眼镜的老人跟老伴相扶着走到这里,他听到姜鹿溪的话,倒是笑着说道:“小姑娘,你这倒是有些为难他了,这描写西湖的诗词啊,以黄莺和荷花最多,次之是鸥鸟,这描写白鹭的,可还真没多少。”
古今名家,写西湖者颇多。
但写西湖白鹭者极少。
当然,要说有,也是有的。
只是若非钻研此道的大家。
这种很偏门的诗词,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所以他才说,这姑娘有些为难她那男友。
姜鹿溪闻言便忙说道:“要是没有,可以现做一首,只要符合诗词规律就行。”
姜鹿溪本来也只想想转移话题随口说的,本来她以为,这西湖白鹭那么多,西湖在古代文人心里的地位又那么重要,基本上许多文人都不只在西湖留下了一首诗词,以为会有不少关于白鹭的诗词呢,结果听这老人一说,竟然这么少。
所以她便直接改了口。
姜鹿溪怕程行做不出来,还说了只要符合诗词规律就行。
对于程行来说,不管诗词好坏,只符合诗词规律,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只求押韵对仗的话,这现做一首倒也不是太难,只是现在恐怕就算是这格律对仗,很多学生也都已经不懂了吧?还是有些难的。”这老人能看得出来,这一对年轻情侣应该是刚上大学的大学生,应是暑假时来此游玩的。
若是专攻这方面的学生,诗词的平仄对仗倒好懂些,只符合规律,不论好坏,倒也能做的出来,只是现在这方面的学生可是太少了。
所以这女孩儿出的题,依旧是挺难的。
姜鹿溪闻言则是眨了眨眼。
对于别人来说,自然是难的。
但对于程行,这应该不难。
程行笑道:“古人在西湖的文章上,描写孤山寺和荷花以及黄莺的诗词确实很多,但要说描写白鹭的,虽然少,但也并不是没有。”
程行说完后笑道:“宋代欧阳修有一首词,叫《采桑子·何人解赏西湖好》,何人解赏西湖好,佳景无时。飞盖相追。贪向花间醉玉卮。谁知闲凭阑干处,芳草斜晖。水远烟微。一点沧洲白鹭飞。”
那老人闻言眼睛一亮,忍不住放开相扶的老伴,鼓起了掌来。
“欧阳修这首描写西湖的词,知道的可没那么多。”他笑道。
这人是西湖附近浙工大中文学院的中文系教授,或是很喜欢西湖的风景,又或者是为了锻炼身体,不管刮风下雨,酷暑严寒,他每晚都会跟老伴一起在西湖边走走,感受独属于西湖的人文气息。
到了这里,都成了文人墨客,在西湖旁,每人都能吟诵上几首关于西湖的诗词,但最多的都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或者是暖风熏得游人醉以及毕竟西湖六月中这些耳熟能详的诗词,他就很喜欢听这些人吟诵这些诗词。
但除了这些诗词之外,更多的关于西湖的诗词听到的就少了,只有一些真正关于从事文学事业的游客,才能吟诵出一两首。
而程行刚刚说出的这首,无疑还是挺偏门的。
虽然偏门,但却是极好的一首词。
只是如果说刚刚程行说出的这首欧阳修的采桑子,只是让老人觉得程行很是博学,读了不少书,让他觉得很好的话,那接下来程行的话,就让老人觉得有些震惊了。
“要说做,也能做,刚刚我就想到了一首能符合鹿溪所说的诗词。”程行笑道:“西湖好,白鹭点青蒲。红藕花香薰短棹,南风湖里偎双凫,人醉晚风扶。
“《忆江南》?”老人惊讶地问道。
“正是。”程行笑道。
程行做的这首词,正是跟白居易所做的《忆江南》三首一样,都是以《忆江南》的格律对仗去做的。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细细品味起了刚刚程行即兴所作的这首《忆江南》。
他之所以肯定程行这首《忆江南》是即兴之作。
是因为老人几乎知道所有名家所写的关于西湖的诗词。
而在这些诗词当中,是绝无这一首的。
所以这绝不是这学生胡乱背诵别人的诗词。
他细细品味了一番后,然后忍不住赞叹道:“好一个白鹭点青蒲,好一个红藕花香熏短棹,好一个人醉晚风扶,特别是这最后一句人醉晚风扶,真是绝了。”
“过奖了,只是恰巧符合我这朋友的格律对仗而已。”程行笑道。
“不不不。”那老人忙摇头,说道:“可不只是格律对仗那么简单,只是格律对仗,不讲好坏,熟悉韵律对仗的人都能做出这《忆江南》来。”
“但你做的这首《忆江南》可不一样,算得上是一首上乘佳作了。”他笑道:“白鹭点青蒲,应了你这女友的题,而这青蒲还用了典,王维在《皇甫岳云溪杂题·鸬鹚堰》中有云:‘乍向红莲没,復出青蒲颺。’”
“这青浦,指的就是水草的意思,而这一典故,要比你刚刚吟诵的那首欧阳修写白鹭的诗,还要偏,就算是中文系的学生,恐怕都没有多少知道的。”
“而红藕花香熏短棹,这里同样用了典,这首词里看似没写荷花,但是这红藕在古代,代指的就是荷花,如宋朝婉约派词人李清照的红藕香残玉簟秋,红藕指的也是荷花,短棹指的是划船用的小桨,但也可以代指小船,写的就是荷花的香气已经熏到了湖里的游船,可以想象这荷花有多香。”
“至于最后一句,就没什么好解析的了,就一个字,好!这人醉晚风扶的醉和扶运用的实在是太好了。”那老人兴高采烈甚至是手舞足蹈的解析道。
这是偶然看到一首很好的诗词,作品又是即兴而作时带来的兴奋和激动。
“我,我还不是他的女朋友。”姜鹿溪的俏脸有些红,因为这老人刚刚在赏析程行的这首词时,以程行女友的身份说了她,只是她现在毕竟还不是程行的女朋友,所以姜鹿溪觉得有必要去解释一下。
不过看着身体颀长,站立在西湖湖畔的程行,姜鹿溪的美眸中却是异彩连连,她本来还担心程行回答不上来,因此便让他做出符合规律的诗词就行,结果程行不但回答出了关于白鹭的诗词,还做了一首很好的关于白鹭的诗词。
她虽然不是中文系的学生。
但是也知道这首词肯定是做的极好的。
程行闻言则是摇了摇头。
若是别的女孩儿,恐怕这个时候就算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也不会上来说这么一句话的,因为她不说,属于程行的光,她也能够得到。
不是所有人都会把虚荣心看的那般淡的。
即便是程行都无法真正的做到这点。
“那你可得加油了,这小伙子前途不可限量啊,博学不算什么,难得是博学后面的多才,你要是不抓紧加油把他给看牢了,可是很容易被其她女孩儿给抢走的。”那老人笑道。
这小伙子长相英俊,又如此博学多才,恐怕是不缺乏追求者的。
姜鹿溪闻言则是看了程行一样,抿了抿唇,没吱声。
程行看到刚刚姜鹿溪看过来的那一眼后则是笑道:“我是人,又不是什么物品,哪那么容易会被人给抢走?”
他这句话,是讲给姜鹿溪听的。
老人笑了笑,看来他们就算是还不是情侣,但距离成为真正的情侣也不远了。
那老人看向了程行,笑着问道:“你现在是哪个大学的学生?”
“浙大的。”程行道。
“哪个系的?”那老者又问。
“中文系的。”程行道。
而就在此时,还没等老人继续说完,旁边一个围观了一会儿的学生,此时走近了一些,当他看清程行的面孔后,惊喜道:“您是程行?”
而这时,程行二话没说,拉着姜鹿溪就离开了这里。
被发现了,这里自然就不能待了。
“程行?程行是谁?”那老人不解地问道。
“你竟然不知道程行是谁?”那年轻人想追,但发现程行拉着那名女子已经消失在了人潮中,因此只能作罢,不过听到这老人不知道程行,便有些惊讶,不过一想到他的年龄,不认识程行也是应该的。
因此他问了这句话后,也没再说其它,拿出手机找到自己室友的电话,便直接给他大学玩的最好的一个室友打了电话。
“沈康,我跟你说,我今天在西湖,遇到了程行了,还听到了他在现场新作的一首词。”这人忍不住激动地说道。
“这年轻人好没礼貌,怎么这就走了?”那老人有些着急地说道。
能感觉的出来,刚刚那个叫程行的,应该是有些名气的。
“让你天天就知道只研究古文只教书,对于外界的信息一点也不关心。”她身边的老伴没好气地说道:“这人最近在中国文坛火得不得了,最近刚获得冰心散文奖,他是2010年徽州省语文高考最高分,作文拿了满分,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有人补了袁教授的后四至吗?那后至我给你写出来后你就拿去直接去看了,连写的人是谁你都没有去问,那补了袁老出题的后四至的人就是他。”
“可惜了。”那老教授闻言叹了口气。
“怎么可惜了?”他老伴不解地问道。
“这人若是生在古代,不得了啊!”他叹气道。
“他生在现代也很了不起啊,他现在连二十岁都没有呢。”他老伴道。
“能在李冶八至的基础上很完美的补了后四至的人,能写出这样的《忆江南》,也就能说得通了。”他道。
“这孩子厉害就厉害在,不论是补的那四至还是刚刚的《忆江南》,都是为了应付别人出的题,属即兴之作,怕是连腹稿都没有的。”他老伴惊叹道。
“可惜,他要是浙工大的学生就好了,要是浙工大的学生,我非得收他做学生不可。”那老教授摇头叹息道。
“想得美你,人家好好浙大不去,去你浙工大啊?”他老伴用手指在他的脑袋上没好气地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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