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初3月份离开t市前,曾对陆昌平说过:“虽说商界往来,形形色色看似有很多朋友,但我真正能相信的人不多。陈煜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对他,我是信任。”
不是相信,是信任。在相信的基础上,增加了理性和情感带来的深度和重量。
袋子里装的是卫生巾,卧室里的洗手间和盥洗室之间就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阿笙在里面换卫生巾的时候,听着外面的水流声,知道陆子初正在搓洗床单,心里是什么感受呢?
最近总觉得日子走得太快了,不知不觉间一天就没了。
生活似乎原本就该这样,再简单不过的日常琐碎,比如不久前,比如此刻:她把“经血”弄到了床单上,他帮她换床单,帮她的颜面粉饰太平,一杯红糖水,一声叮嘱,一包卫生巾,还有外面传来的哗啦啦水流声……
“量多吗?”他在外面关小了水流,开口问她。
阿笙就那么无声笑了,幸好有他,所以才能面对生活带来的难题那般无所畏惧。
t市清晨还有些冷,离开卧室前,陆子初帮妻子找了一条大大的披肩,颜色素净,很衬妻子的气质。
一前一后下楼,韩淑慧也起床了,她对那栋建筑模型很感兴趣,坐在客厅沙发上,戴着眼镜凑近研究着。
佣人最先看到了陆子初和阿笙,礼貌问好,韩淑慧回头看着两人,站起了身:“怎么起这么早?以为你们倒时差,至少也要睡到中午才能醒过来。”
韩淑慧说着,在他们的穿着上看出了端倪:“一大早你们打算去哪儿?”
阿笙笑了一下,温声道:“外出走走。”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二老比较好,免得他们担心。
韩淑慧说:“吃完早餐再出去。”
陆子初搂着阿笙往外走:“我们在外面吃。”
中心医院,没有惊动吴奈,挂号,检查,听诊。
医生和陆子初熟识,是个老者,中医在本市赫赫有名。
阿笙曾经受过重大精神刺激,经大脑一边缘系统影响下丘脑功能,激发分泌异常,导致了闭经。
这次仍然不是经血。
“我怎么样才能来月经?”不管是什么事都要慢慢来,来月经才意味着排卵,有机会受孕,她不可能不在乎。
医生说:“重要的是心态,吃药的同时,生活中要保持身心愉悦,舒缓精神压力,避免不良情绪影响,说不定过段时间月经也就可以慢慢恢复了。”
陆子初关心的不是阿笙来不来月经,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无排卵性功血会不会给妻子带来什么隐晦伤害。
“像陆太太这种情况,血量时多时少,完全失去了规律,跟她以往服药是有很大关系的。”医生低头看了一眼检查结果,“陆太太现在贫血有些严重,头晕、惊慌、乏力……”
“头晕乏力?”陆子初偏头看着阿笙,被医生的话挑起了不少坏情绪。
阿笙先前敷衍过他,如今在专家面前,也不敢再说话,面上始终带着笑,但诊桌下的手却适时的揉着他的手。
他还有些气,任她示好,手落在她的手里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耳边是医生的叮嘱和平时注意事项,他听得认真,桌子下是她不能放在台面上的小动作,再多的气和恼,终究还是没能抵得了她的柔情安抚,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点点握紧她的手。
他这么妥协本不算什么,但侧眸看去,阿笙竟然笑容加深,于是手指稍加用力,紧了紧她的手,也算是略加惩戒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对,医生低头写药单的时候,飞快的亲了亲他的脸,并在他耳边小声说:“下次不这样了。”
他败了,摊上这么一个马后炮的妻子,他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这天上午,佣人进卧室整理房间时,发现了晾在阳台上的床单,下楼时把这事告诉给了韩淑慧。
韩淑慧先把电话打给了陆子初,陆子初听到了,但医生在讲话,于是挂断了,只不过他这边消停了,阿笙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婆婆来电话,总不能不接吧!阿笙正要起身,陆子初却握着她的手不放
“我就在外面,接完电话就进来。”
他这才松开她的手,阿笙站在走廊里接电话,先是叫了一声“妈”,韩淑慧问话是比较迟疑的,“你和子初在哪儿?”
“医院。”有些事情瞒着也不好。
韩淑慧听到医院两个字,声音难免有些急:“怎么一大早就去医院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阿笙只得告诉韩淑慧,自己只是子宫出血,检查一下比较安心,不是大事。
韩淑慧想来还是不放心的,原本要来医院,被阿笙劝住了:“输完液,我和子初就回去。”
挂断电话前,韩淑慧叮嘱道:“别开西药,吃中药,回家慢慢调。”
“好。”阿笙眼眶忽然热了。
韩淑慧挂断电话,陆昌平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多少也听出了端倪,开口问道:“阿笙身体不舒服?”
“嗯。”韩淑慧摘掉眼镜,看着丈夫:“子初和阿笙从医院回来后,我想跟他们好好商量一下,还是回来跟我们一起住比较好。”
沉吟片刻,陆昌平道:“这事还是不要提了,他们正值新婚,跟长辈住在一起,毕竟有着诸多不方便。以后再说吧!”
妻子是想就近照顾阿笙,但现在……不妥。
已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阿笙血管细,于是中心医院孙护士成了她的“专属”护士,但凡阿笙需要打针输液,孙护士必定会赶来救场。
2014年,阿笙早已忘了孙护士这个名字,丈夫随口一问却牵引出了那些过往回忆。
原本给阿笙扎针输液的是别人,但陆子初却皱了眉:“孙护士呢?”
小护士愣了一下,面对陆子初多少有些紧张:“孙护士长现在比较忙。”
“等她不忙了,把她请过来。”言下之意,孙护士不来,输液就可以无限期拖下去。
小护士站在原地有些为难。
阿笙刚听陆子初提起孙护士时,一时还没醒过神来,直到几秒后,才想起孙护士是谁,再看那小护士,多少有些可怜,于是心软了。
“不用那么麻烦。”血管细,多扎几次好了,没什么的。
陆子初揉了揉她的头:“会疼。”
小护士在一旁见了,只道内心百感交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清丽女子坐在床上,俊雅男子立在床边,手臂环着妻子的肩,轻轻的抚摸着,道不尽的缠绵温情。
这种画面看多了,只会逼得小护士今后找不到合适心仪的男朋友,所以还是心静如水比较好。
孙护士长最终还是被小护士给叫来了,听说是给陆太太扎针输液,走廊里孙护士长竟笑了。
小护士不解,孙护士长说:“顾小姐血管确实很细,所以每次扎针会比较麻烦。有八~九年了吧!我记得那时候,顾小姐明明被扎疼了,但却笑着安抚护士没关系。是个笑起来很温暖的人,也难怪陆先生会喜欢她了。”
小护士想,那个商业巨擘岂止是喜欢自己的太太,简直是把妻子当女儿来宠了。
中心医院来来去去那么多医生和护士,除了极少数的权威专家和吴院长被陆子初温和相待,恐怕只剩下一个孙护士了。
从07年到2013年,但凡陆子初来医院,若是遇到孙护士,必定会送上一抹微笑,虽然浅淡,却让周遭人诧异,孙护士感怀备至。
曾经有人私下戏言:“陆子初该不会是喜欢大姐姐类型的女人吧?”
孙护士很清楚,陆子初那抹笑,是因为她曾在扎针技术上“善待”顾笙。那个男人看重有关于顾笙的一切,并善待所有善待过顾笙的人。
2014年,阿笙再次病房相遇孙护士,觉得孙护士老了,原本乌黑的头发已有花白的迹象,但她的笑依然有一种温柔的亲和力。
没有太多言语,进屋,孙护士长叫了一声“陆太太”,阿笙含笑点头,这样就算是打招呼了。
没有时光阻隔,遇见重逢了,笑笑,一切皆是云淡风轻,心思安定。
孙护士长扎针前,先帮阿笙消毒,陆子初适时转身:“我帮你倒杯水。”
“陆先生这是心疼你呢!”
孙护士长含笑看着阿笙,见阿笙温温的笑,清润的眸子里竟是柔柔水光,心思晃神,有时候想想这两人感情怎能这么好呢?亲厚的仿佛一个人,不曾随着时间消退,反而与日俱增,怕是真的深爱到骨子里了。
陆先生把时间拿捏的刚刚好,他这边端着水走过来,孙护士刚刚调好点滴,对陆子初笑了笑:“输完液让人叫我一声,我帮陆太太拔针。”
陆子初放下杯子,雅然一笑,伸出了修长的手指:“谢谢。”
“应该的。”孙护士伸手回握,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么认真的男人,她忽然被感动了。
其实,她真的什么也没做,无非是帮顾笙扎针输液,就算是他点名叫过来的,也是她的职责所在,只是没想到,简单小举动,却被这人珍之,重之……
孙护士长离开后,陆子初站在床边,俯身看了看阿笙手背上的白绷带,她笑着伸手盖住,明知故问:“看什么?”
笑容很容易就感染人,陆子初笑了笑,问阿笙:“孙护士扎针疼吗?”
陆先生是个聪明的人,但每次遇到她出现什么小病小痛,绝对冷静不到哪里去,就像现在……
阿笙说:“扎针哪有不疼的?下次不要再找孙护士了,多难为情。”
陆子初没说话,还是要找的,阿笙不怕痛,但他心里却需要安慰。帮她把袖子捋下来,陆子初拿水送到了阿笙嘴边:“如果困的话,可以先躺下来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们回家。”
阿笙喝着水,还是不睡了,他一人呆着也无聊,陪他说说话总归是好的。
陆子初来医院,虽然低调,但还是被一些医生看到了,既然看到了,就难免会有溜须拍马之辈把这事告诉给吴奈。
吴奈穿着白大褂就来了,比其他医生可悠闲多了,先是“没礼貌”的打开门,然后又像模像样的敲了敲房门,这才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啧啧”的看着陆子初和阿笙。
吴奈虽说笑的并不暧昧,但眼神传递出来的却是这个意思,也难怪他如此了,阿笙不睡觉,陆子初和她总不能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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