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脸看她,温声笑道:“所幸洛杉矶气候温和,几乎不下雪。”
阿笙太过安静,一张脸很多时候不会有任何情绪,能够平和情绪待之的人实在是太少。五年间,韩愈是其中之最。
阿笙也曾多次拿着韩愈的限量版衬衫擦拭地板,他见了,多是会站在她身后会无奈微笑,有佣人要上前,被他阻止了:“随她。”
也曾闯过祸,把韩愈辛苦完成的文件当成纸飞机,一只只扔的满院都是。任洋和欧阳浨焦头烂额,唯有他找了新彩纸,陪她心平气和的折着纸飞机,他说:“重做。”
韩愈似乎在婚后变成了一个性情平和的人,很少动怒,不再是那个被名利贪欲熏染,缺乏温暖的小孩。
韩愈帮阿笙刷牙,阿笙会把刷牙水直接喝下去,韩愈可以因为此事反复念叨:“刷牙水不能喝。”
下次刷牙,在他不厌其烦的念叨数声后,阿笙会乖乖的把漱口水吐出来。
满院盈绿,阿笙坐在秋千上睡着了,他把她抱起来往客厅方向走,萨摩犬会乖顺的跟在他身后一同进屋。
他变成了一个居家男人,厨房做菜,葱姜蒜下锅,伴随炒菜声,增添了太多的尘世烟火。她帮忙洗菜,菜掉到地上,她捡起来,直接放在了菜篮子里,他不知,下锅炒好后,她开始笑。韩愈看了心情舒畅,会陪她一同笑,问她:“笑什么?”
她若不答,他会轻轻叫她一声“阿笙”,眼神里往往会进驻情潮……
阿笙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韩家主卧室天花板上,花色是七彩云彩,那些云彩可以随着天气、早晨、白天和夜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阿笙看到了躺在床上睡着的她,还有醉酒回来的韩愈。他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轻声道:“阿笙,我们好好的。”
韩家客厅,大年三十,阿笙看到自己抚摸着韩愈的脸,主动吻他的唇,“子初,你带我走,好不好?”
韩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神色复杂,带着痛楚,搂着阿笙,激烈的吻她。
阿笙看着他把她抱进卧室,阻挡了走廊监控视线,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冷,她站起身,视线离开屏幕,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就连痛苦也是无声无息的。
所谓爱,分布在铁钉床上,不管以什么样的姿势站在上面,都会有细密的针扎在心头,生活带着甜,却也夹杂着咸腥。
阿笙站在玻璃窗前,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屏幕里阿笙发病,像是一个陷入崩溃边缘的囚徒,撕心裂肺的哭着,她能听到自己的哭声究竟有多惨烈,但她的眼睛却是干涸的,她已无法平静,注射镇定剂,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韩愈的眼泪无声的渗入她的发丝里。
客厅里响起韩愈的呢喃声。
我想对你说出我要说的最深的话语;
我不敢,我怕你嘲笑。
因此我嘲笑自己,把我的秘密在玩笑中打碎。
我把我的痛苦说得轻松,因为怕你会这样做。
我想对你说出最真的话语;
我不敢,我怕你不信。
因此我弄真成假,说出和我的真心相反的话,
我把我的痛苦说得可笑,因为我怕你会这样做。
我想用最宝贵的词语来形容你,
我不敢,我怕得不到相当的酬报。
因此我给你安上苛刻的名字,而显示我的硬骨。
我伤害你,因为怕你永远不知道我的痛苦。
我想静默地坐在你的身旁;
我不敢,怕我的心会跳到我的唇上。
因此我轻松地说东道西,把我的心藏在语言的后面。
我粗暴的对待我的痛苦,因为我怕你会这样做。
我想从你身后走开;
我不敢,怕你看出我的怯懦。
因此我随意地昂着头走到你的面前。
从你眼里频频掷來的刺激,使我的痛苦永远新鮮。
泰戈尔园丁集第41章,从韩愈口中流泻而出,宛如暗夜泉水,阿笙额头抵着玻璃,感觉到了来自身体最深处的疲倦,不想说话,闭眼就是天黑,她听到了自己浅浅的呼吸。
没有看到最后,一个男人把你折磨的遍体鳞伤,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事后抱着你,一遍遍对你说着我爱你,这时候的你,内心最深处浮起的触动究竟是幸福,还是心寒呢?
她福祉浅薄。
欧阳浨没想到任洋也跟来了,高大的男人站在汽车旁,不甚认同的看着她,她见了,假装没看到,裹紧风衣,一句话不冷不热的丢了过来:“跟踪我?”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前些时候,欧阳回了一趟洛杉矶,他私底下询问过,得知她剪辑过韩家多年来的监控录像,当时就觉得可能跟顾笙有关,没想到还真是。
欧阳浨沉默片刻,刚才开口道:“顾笙起诉离婚副本,前些时候被我收到了。”
有些事,她不想瞒着任洋。
“……”任洋皱眉,他没想到顾笙竟真走到了这一步,“所以你想通过那五年帮韩总挽回顾笙?”
“总要试试。”外面冷,欧阳浨示意任洋上车。
车里,任洋面色凝重:“欧阳,别白费功夫了,顾笙破釜沉舟要离婚,就算你哭着哀求她,她也不会被你打动的,那五年我们看的是感动,顾笙看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丝毫触动,因为她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
欧阳浨扯了扯唇:“你不了解女人,顾笙是一个精神贵族,说句难听话,就是她有精神洁癖,在爱情上是个极端完美主义者,她不允许自己犯下任何道德错误,她原本就觉得自己婚后负了陆子初,如果她看完u盘内容,绝对不会再接受陆子初。”
“顾笙不接受陆子初,难道就会接受韩总吗?”任洋虽然不清楚u盘最后是什么,但欧阳浨说的那么笃定,难免心神紧缩。
欧阳浨嗤笑:“不是学长,又怎能是陆子初?”
“你……”任洋复杂的看着她,近乎咬牙道:“真是疯了。”
欧阳浨看着窗外,苦笑道:“我想守护的东西不多,我这辈子从未见学长那么绝望过。你我应该很清楚,失去顾笙,对于学长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顾笙和学长离婚,到时候和陆子初在一起,外界会怎样耻笑他?这顶绿帽子谁都戴不起。”
“你这样会毁了顾笙的。”任洋有些气急败坏,他好像知道欧阳浨在u盘后面究竟放了什么爆炸“新闻”。
就连韩愈对此也是忌讳莫深,欧阳怎能……
“如果她不是学长的,毁了也就毁了。”明明是阴狠无情的话,欧阳浨却说得平静无波,从窗外收回视线,似是早已忘了先前的不愉快,对任洋说:“去陆家外面等着吧!学长有雪盲症,迷路就不好了。”
任洋不说话了,女人若狠毒,远胜男人千倍万倍。
陆氏总部,陆子初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拿起电话拨给了向露:“下午一切工作安排全都推了。”
向露在电话那端翻看着工作记录:“陆先生,下午您要和明基重建签约,推掉的话会很麻烦。”
陆子初疲惫的揉着眉心:“推到明天上午。”
“明天上午您要召开记者会。”
陆子初皱了眉,“啪嗒”一声把笔丢在桌面上,直接挂了电话。
向露只知道老板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至于原因,尚不明确。
陈煜进办公室之前,向露提醒他,老板情绪不太好,让他进去说话注意一点。
陆子初今日状态确实有别于以往,原因陈煜是知道的。
am公司在曝光陆子初和顾笙旧情之后,不见获利,反而被广告商停止撤资赞助,此事跟陆氏和鑫耀有着必然的联系。
上午九点左右,袁洛克收到了最新爆料,是关于陆子初的,若是平常,袁洛克必定大喜过望,但经一茬长一智,袁洛克很清楚,若想保住公司,势必不敢再得罪陆氏和鑫耀。
有心求好,袁洛克亲自来见陆子初,态度诚恳:“陆先生,am公司我维持下来是真的不容易,眼下广告商频频停止赞助,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我向您保证,am旗下电视、媒体、网络、报纸和杂志绝对不报道任何有关于顾家和韩家的新闻。”
至于袁洛克收到的猛料被当做求好重礼,直接送到了陆子初面前。
所谓猛料,无关顾笙,却有关陆子初07年私闯民宅被捕。
陆子初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陆家当年绝口不提这事,甚至花费重金压下他吊销律师资格证的惊爆新闻,所以知道此事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陈煜敲门时多少有些迟疑,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进去,随着新闻愈演愈烈,韩愈父母和顾清欢这些死去的人再次被挖了出来;顾家更是不能幸免,顾行远入狱多年,其子顾城偿还巨额债务,更被曝出顾笙精神可能疑似有问题;紧接着就是今日的陆子初,07年污点也被挖掘而出,是谁放的料?陆子初心里多少有些苗头。
陈煜走进办公室,陆子初抬眸看了他一眼,靠进椅里,眸子清寒:“查出来了?”
陈煜点头,对陆子初说:“邮箱地址是一组乱码,破译后发现是从鑫耀发到am的。”
陆子初压下唇角,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陈煜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若是往常必定不会当着陆子初的面随便接电话,但那通电话是海景别墅打来的,心想跟顾笙有关,也就接了。
果真是。
陈煜听了几秒,手机移开耳边,低声对陆子初说:“有人找顾小姐。”
“谁?”陆子初蹙了眉。
“韩总特助欧阳浨。”
陆子初眉皱的更深了,钢笔在指尖熟稔的转着圈,他思考事情时通常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陈煜对那端的人吩咐道:“离得近一些。”
话语三分明了,七分隐晦,意思其实很清楚,离的近,避免顾笙受伤。
陈煜又听了一会儿,挂了电话,对陆子初道:“先生,欧阳浨似是有话想单独跟顾小姐说。”顿了一下,陈煜迟疑道:“所以顾小姐没让人跟进去。”
陆子初手中的钢笔直接“啪”的一声,再次倒霉的砸落在地面上。
一把抓起办公桌上的手机,直接给韩愈打电话。
韩愈号码,陆子初不用记,全都在脑子里,这边还未接通,他就已经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陈煜见了,连忙取下陆子初的外套,跟了上去。
“在哪儿?”
“正在去陆家的路上。”
“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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