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光头的儿子淹死了

    考试结束了，意味着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就此结束了。
    这是我第一次远离自己的家乡如此之久，也是第一次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此时的我归心似箭，无比想念自己的家人，无比想念自己的家乡。我想，对于刚上大学迎来第一个假期的大多数人来说，应该都和我一样吧，那种思念是非常抽象的，说不上具体是为什么想念，可能只是因为离家太久了。
    父亲久别见到我，只是看了看我，然后淡淡的说了句“回来啦”，但是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喜悦之情。我想，我不在家的日子里，他还是十分想念我这个儿子的，只是不像我母亲那样会偶尔打电话来表达。
    当天晚上，父亲给我开了瓶啤酒，我心照不宣的和他碰了碰碗，期间他没有问任何有关我在学校里的情况。我知道他不是不关心，他只是觉得我长大了，应该放手了。喝完啤酒，他和从前一样把碗往我面前一摆示意我帮他盛饭，我母亲刚想伸手拿过碗，只是我快了一步，已经抢过碗站起来了。
    告别已久的自家被窝依旧亲切，睡上去还是那么的暖和。没了早起上课的压力，假期开始的几天几乎都是睡到日晒三竿才懒洋洋的起来。
    寒假没过几天，就接到高中同学聚餐的通知。高中同学聚在一起后，大家都分外的亲切，彼此分享着大学里的新鲜事。当天晚上，我不记得喝了多少瓶，跑了多少趟的厕所，撒了多少泡的尿，我只知道一个劲的往肚子里灌酒。男女都喝的稀里糊涂，不省人事。我们男生在大街中央挥舞着手臂，踩着奇异的步伐，打着醉拳。女生排着整齐的队伍，扭动着脸盆般大小的屁股，在大街上跳舞。再后来，我们不管地上有多冰又有多脏，大家张开四肢仰躺在大街中央，望着大街上面的路灯当星星数。还好半夜的大街上人稀车少，我们集体才没被车轧死在街中央。
    我们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以后，终于辛苦地上了原先定好的宾馆，一个大的套房里横七竖八躺着三十来具死尸。男生和女生已经回到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不再把对方看作生理构造与自己有所不同的异性，彼此相互枕着身体，又或三两拥抱睡死过去了。
    寒假里除了过年，没有特别让人记忆深刻的东西。随着年纪的变大，过年也没有以前小时候来的有意思。正月里，除了挨家给亲戚拜年吃喝，也就只剩下睡觉了。
    由此一来，反而倒有点想念学校了。毕竟大学里还有那么一批每天一起吃喝玩乐，有事没事围坐一圈抽烟吹牛调侃的人。
    寒假结束了。
    我是坐火车回的的杭州，那时候还没有高铁动车，只有普快。晚上十点多从温州出发，在火车上过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下了火车。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春运。
    从杭州城战火车站到下沙只有328一路公交车，挤在破烂不堪的328车厢里，我已经感受不到自己是一个具有生命的人，感觉只是只是一块肉，因颠簸晃动而被无情地甩来甩去。车子下沙终点站后，我又坐了辆绿色面的，然后才到学校。
    在学校生活区的门口，我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个背影就是刘颖。她也刚从家里返校回来，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我原想走上去帮她拉行李，只是有人抢先了一步，那个人就是吴闯。他们是高中同学，应该是相约好一起返的校。
    我只好作罢，见刘颖和吴闯走的如此之近，心中多少有些嫉妒，从而产生了一点不痛快。我沮丧地回了自己的宿舍，打开寝室门，光头已经来了。地上满是上学期遗留的果壳、烟头、酒瓶，包括门边的墙角躺着两只小猫般大小的老鼠，从它们死后还保持着如此安详的表情，不难发现它们生前在我们寝室生活的是多么逍遥快活。
    在家里呆久了，回来看到寝室里满地的灰尘垃圾，空气中又充斥着难闻的霉味，一时有些不习惯。原本心中有些不痛快，看到眼前糟糕的卫生，心中更加不爽。我对着光头说：“你丫来的早，也不给扫扫。”
    “你们都没来，我干嘛要一个人扫，再说我又不是寝室长。”光头说。
    “这寝室就寝室长一人住是不？你丫还真把寝室长当零价劳动力啊？”我说，“下来一起扫扫。”
    我打开阳台上的玻璃门通气，然后拿起扫把劳动，足足劳动了十多分钟。而光头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沿上，玩着自己的手机，对我劳动的全过程目不斜视。
    光头手里玩的是刚上市的新款音乐手机，是过年时花了全部压岁钱买的水货。后来，他每天都像逗儿子似的把手机捧在手里，只要一有时间闲下来就拿着手机放音乐，睡觉之前就更是要放上一段。再后来，有一次光头在泡脚，手里拿着他的儿子（我们习惯把光头的手机叫作他儿子）放着歌。王克星们进来，突然大声的喊了一句：“光头，又在逗你儿子唱歌啊！”光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他儿子就掉进他的洗脚水里不幸淹死了。光头急忙把他儿子打捞上来，拿吹风机对着它使劲的吹气试图救活，众人诊断他儿子确实已经断气，叫他不要再枉费力气，节哀顺便。光头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如此短命，经常到手机维修店里寻访名医，众人都表示已无回天之力。无奈的光头只好把他儿子放回手机盒里，像个活标本一样供着，睡觉前习惯性拿出来摸几下才方能睡着。别人看到了就会调侃他说：“光头，又把你儿子从棺材里捞出来抚摸啊。”光头的儿子溺水淹死后，他就只好又重新用回以前那个老古董了。
    “我扫好了，你把垃圾拿楼下丢一下。”我对光头说。
    “不去，我有事，要去你自己去，我没叫你扫。”光头连头也没抬起来。
    “抽你大爷，妈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狗日的东西。”我没跟他一般见识，只好来回了两趟把垃圾拿到楼下垃圾房里。
    小强的床本来就乱的一塌糊涂，又脏又臭，放寒假前也没有收拾整理，估计里面已经发烂了。他回来看到自己久违的床铺，掀开自己床上的被子，只见被窝里躺着一只大母鼠，大母鼠边上还围了三只刚出生未睁开眼睛的小鼠崽。原来那聪明的母鼠看小强的被窝又脏又臭，灵感一来，把它做了自己的产房，将自己的小宝宝生在了小强的床上。
    小强双眼瞪着眼前的大母鼠并大吼一声，企图把它吓跑。大母鼠摆出一副誓死与小鼠崽共存亡的架势。小强爬上床，然后把他那连马桶都坐不下的大屁股，对准了下面的老鼠母子四个。我以为小强要来个泰山压顶，一屁股坐死四只老鼠，那该多么残忍。我不忍心目睹他行凶的过程，闭上了双眼。小强没有坐下去，而是运足了底气放了个超响的屁，大母鼠遭到此等五雷轰顶，马上作出了抉择，抱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想法逃之夭夭。
    没有了大母鼠的庇护，小强对三只小鼠仔痛下杀手，它们被全部从厕所的马桶的冲水口扔进了下水道。我目睹小强行凶的全过程，心中觉得甚是残忍。每每在厕所蹲坑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三只小鼠仔火生前活泼可爱的样子，不自觉的就会望向屁股下面那个深幽幽的黑洞，担心小鼠仔会从里面爬上来啄我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