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义府为黔北重镇,不仅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繁华程度也不亚于省府贵阳。自“播州之乱”后被朝廷设为府城。
安邦俊率部来到遵义后便忙着休整人马,准备完成堵死杨林部北上出路的命令。他比安邦彦小上两岁,生的也是粗壮结实。自陈万典借兵走后,他认为杨林在数路大军的围堵下一定会远遁川南,绝不会再玩什么阴谋诡计。所以在这种心思之下,他并没有及时向安邦彦报告娄山关曾被杨林偷袭的事情。但很快他便接到了杨林部由娄山关前往水西的报告。大惊之下,他一边询问陈万典派回来送信人的具体情况,一边向安邦彦报告。同时准备率兵追击杨林部。此时,陈万典已兵败被俘。
陈万典被五花大绑的推到杨林面前,未及站定,阿力曲比和哈木照着他的膝窝狠狠一脚:“跪下!”
“你就是陈万典?”杨林和萧文远上下打量着这个不断挣扎想站起身的三十多岁的汉子。
“正是老子!狗官,别说废话!给老子来个痛快!”陈万典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他绝没料到眼前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就是两次打败自己的杨林。传言杨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老魔头,阴险狡诈狠毒无比,对待敌人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阴损招数。没想到他竟是一个小伙子,样子要多阳光有多阳光,就和邻家的小弟弟一样。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放肆!在我家大人面前竟敢如此无礼,真是活的不耐烦了?”阿力曲比说罢就要抽陈万典的耳光。他从小到大没少受这些贵族头人的欺压,所以对他们是毫无好感。
“慢着,”杨林挥挥手让阿力曲比放开陈万典,然后道:“陈万典,我佩服你是条汉子,所以这次不杀你。我现在就把你放了,回去后替我向安邦彦带个话,就说我向他问好,告诉他水西我是志在必得,让他看好喽!好了,你可以走了!”
陈万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被松绑后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道:“狗官,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杨林闻言微微一笑:“本官懒得和你玩阴谋诡计,放你走就是放你走!下回若是被本官抓住,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阿力曲比和哈木,替我送客!”
“是,大人!”阿力曲比和哈木领命后狠狠一推陈万典:“快走,别惹我家大人不高兴!”
“狗官,你再玩什么阴谋诡计?我陈万典一定要和你在战场上大战三百回合…………”
陈万典被阿力曲比等人推推搡搡的带到外面,这里还有三千多叛军俘虏在等着他。他们都是在杨林的命令下被释放的。
陈万典看着这些或是无精打采或是身上带伤的俘虏,心中不禁一声长叹,几天内自己连损一万五千人马,如今就落得这么个下场。回去怎么向安邦彦交代啊?
“弟兄们,打起精神来。不就是吃了败仗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找机会把这个面子找回来就是了。咱们走!”
出乎陈万典的意料,俘虏中除了少数人跟着他走,其他的俘虏竟然毫不所动。
“嗯,你们怎么回事?我说走你们都没听见吗?”陈万典见状不禁诧异万分。
这时俘虏中的一个大个子士兵鼓起勇气上前道:“陈将军,我们不会再回去了。因为杨大人把我们这些娃子的身份都划为自由人了。不仅给了我们官凭文书而且还要分给我们土地房产,更答应要保护我们。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不会再听你们这些头人的话了。陈将军,你走吧。别因为这事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什么?”陈万典惊得目瞪口呆,他指着那些叛军俘虏大骂道:“你们这些养不饱的白眼狼,枉费大王对你们的如海深情。你们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那个狗官仅仅凭几句空话就让你们失去了忠诚,你们这是在造反。小心大王的大军一到把你们全都扔到江里喂鱼!”
“我呸,你放屁!”大个子士兵闻言气的青筋暴突反驳道:“我们不随你们打仗就是造反,那么你们跟朝廷打仗叫什么?安邦彦和你们这些头人给我们的除了笼子就是鞭子,那有什么恩情给我们?你们什么时候把我们当人看了?我们是跟着你们造反了,可杨大人说了,我们是被你们利用和蒙骗了,只要我们不再跟着你们反叛朝廷,朝廷日后只会缉拿你们土司头人,跟我们这些娃子半点关系都没有!陈万典,你就洗净脖子等着朝廷砍你的脑袋吧!”
“你他娘的放肆,竟敢口出悖逆之言!我宰了你!”陈万典气急败坏的向那个大个子士兵冲去。杨林这个狗官太阴险了,他这招可是分化了头人和娃子的关系。这么一来,谁还会为罗甸大王打仗啊?
“住手!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阿力曲比一个箭步奔过来抓住陈万典的手腕大吼道:“若不是大人有令放你们这些头人回去,我第一个就先剥了你的皮!”
这时哈木在旁边向那些不愿走的叛军俘虏喊道:“弟兄们,你们都看到了。土司头人就是这么对待咱们这些娃子的!实话说,我也是娃子出身。若不是遇见杨大人,我现在还要遭受头人的欺压。也幸亏杨大人的厚爱和提携,现在我和阿力曲比兄弟不仅是官军中队官军职,更被大人画像立传永传后世。我想问问,那些土司头人能这样对待我们吗?我们彝人生下来就是雄鹰,绝不是牲畜和奴隶!我们………”
萧文远看着远处慷慨激昂进行演说的哈木,向杨林道:“大人的画像立传之谋实乃深得军心之举,就连不善言辞的哈木都能就此说出几分道理,不容易啊!”
“先生的‘释奴为民’之策也是高策,看看,效果不是立竿见影了吗?”说罢,杨林与萧文远互视一笑。
“来人!”杨林见哈木还在滔滔不绝的演说着,心中甚是欣慰。这小子平时不怎么说话,他的这些说辞都是自己平日给他们洗脑用的。没想到这家伙竟把这些话用在了俘虏身上。“命徐江和冯良率百人做为侦缉队留在此地,并将此次作战负伤官兵交付他们。告诉他们,负伤官兵伤好归队之日,就是本官为他们记功之时!”
“是,大人!”老黑躬身领命。暗道自己何时能被大人委派出去独掌一面?看现在的架势,大人这是在找机会提高和锻炼老弟兄们的能力啊。这也意味着他们以后都是有机会被重用提拔的。
杨林这次与陈万典正面交战,所部官兵伤亡近四百人。其中阵亡百余人,其他的都是负伤。而叛军八千人马,除了伤亡和被俘的,其他的都溃散了。若不是要抓紧时间进行转移,杨林有信心将跑了的叛军全都俘获。
陈万典看着那些不肯走的叛军俘虏,知道再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几百人向遵义赶去。那些剩下的叛军俘虏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不愿回家的则被送往习水,由那里再被送往四川;愿意从军的暂时被编入侦缉队。同时杨林派人向朱燮元禀明‘释奴为民’的意义和具体实施办法,以求争得上级的同意。
将一切料理完毕后,杨林率部继续向南。经过几天在崇山峻岭的艰苦行军,一举攻克水西东边的门户金沙。尔后甩掉一直张网以待的奢崇辉、安阿成和安阿力的近两万人马,调头奔向东南。一路之上,杨林部大力实行萧文远的“释奴为民”之策,分化瓦解安邦彦赖以起事的民众基础,将几乎所有的大小贵族头人一网打尽。忠于朝廷的,让其写自白书传告四方表明心迹;支持安邦彦的尽皆斩首示众,并将其田产土地分与娃子和白彝。并在各地都留下侦缉队让地主豪绅组建乡勇保土安民。这是萧文远提出的“府兵保境”和“州县剿逆”的并行方法。
“府兵保境”其实就是在官军的组织和训练下,由地主豪绅出钱出物,以当地民众为基础组建的地方武装。其实就是民兵组织。她的任务就是叛军来袭时将各地民兵集中起来进行反击和自卫。虽然战斗力不高,但是还是能牵制叛军的兵力和精力。初始时,这一策略实行的并不好,主要原因就是有叛军来袭时官军不能及时来援。但随着官军后来逐步收复失地,这一策略的效果才显露出来。
“州县剿逆”的策略与“府兵保境”不同,她的方略是在己方占领区以地主豪绅的家族为核心,在民众中安插秘密的监视人员。发现某处有叛乱分子藏匿或有响应叛乱的苗头,立刻上报官府。而提供情报的人员因此会获得丰厚的奖赏。她的作用就是稳固己方占领区,防止叛乱死灰复燃。
如果用杨林的话讲,这两策与“释奴为民”之策是慢慢绞死安邦彦的绳索,是釜底抽薪的上三策。
为了追剿杨林部,安邦彦可谓下足了血本。当杨林部攻克金沙的消息传来时,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奢崇辉等人在半路设伏拦截,否则水西危矣!他越发认定杨林部一日不除自己便一日不安,索性暂缓攻击贵阳。命奢崇辉、安阿成、安阿力、安若山、安邦俊等各率本部人马近四万大军围堵杨林部。
历史上最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本是叛军的安邦彦拚命围剿官军的杨林部。而做为官军的杨林部却象叛军一样面临着被围剿。也正是杨林部的积极活动,调动了叛军主力,贵阳的城防压力顿减。
被围孤城内的贵州代巡抚李枟、巡按御史史永安等人早就得报,说有一支四川来的官军杀的叛军望风而逃,数度交手从未失利。可惜就是人少不敢正面与叛军主力交战,否则贵阳之围早就解了。
李枟等人闻听大喜,一边祈祷上天保佑这支官军平安无事,一边不断派人突围向京师求援。连同对新任巡抚王三善按兵不动的弹劾奏章雪片一样飞向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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